庄周梦蝶,蝶梦庄周。采得百花成蜜后,为谁辛苦为谁甜。
北京时间晚上九点,赵钱孙正坐在他爱车的驾驶座上火冒三丈。他摸出药瓶吃了几粒药,努力克制自己不去想白天和晚上宴会时发生的事,但是偏偏这个时候三环堵车了,漫长而无聊的等待让他忍不住去想这恼人的事,想着想着,他感觉自己的心脑血管仿佛也跟着堵起来,堵得他都快要无法呼吸了。
北京时间晚上十点半,赵钱孙在自家车库里把车停好,一边掏钥匙一边走向家门。他例行公事般地敲了三下门,没等里面的人回应就用钥匙开了门,果然,妻子又在看韩剧。“你回来了!”妻子回过头带着一点哭腔说,又顺手扯了张纸巾擤鼻涕,“保姆的事儿你弄好了么?你看看家里都乱成什么样子了!”“之前请了那么多那么好的保姆还不都被你辞了,话说回来,你一个全职太太在家就不能多少做一点家务吗?我每天辛辛苦苦工作回来,连一口热饭都吃不上……”赵钱孙看到妻子又把脸别过去看韩剧没听他讲,便不再说了。他看到妻子沉醉在韩剧虚拟的悲伤中,眼睛和鼻子都因为哭泣而有些发红,睫毛沾了泪水扑闪扑闪的还闪着光。看到哭起来也还蛮漂亮的美人,他不禁想,花瓶终归是花瓶啊,当年风风光光地把这样一位如花似玉的校花娶回家,到底是福还是祸呢?他又想到了今天发生的事,突然感觉心一紧,头很疼。“对了,元宝说他数学作业不会做,他应该还没睡,你去他房间里教教他。”赵钱孙用空心拳敲着脑袋机械地走到儿子房前,把门推开一条缝,看到儿子正眉飞色舞地玩着电脑游戏,他这一天的懊恼和绝望顿时达到了顶点,他抱着脑袋跑到书房把门反锁,头越来越疼。
赵钱孙茫然地倚着墙坐在书房的地上,手里攥着白天刚拿到的体检报告单。“脑瘤。”他嘴里蹦出这么一个词,“这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我赵钱孙驰骋商场这么多年,什么江湖险恶没有经历过,现在医学这么发达,区区脑瘤不算什么……倒是今晚宴会上H公司的那个叫张伟的小兔崽子气焰真是嚣张,年纪轻轻的还敢跟我谈条件,H公司跟我竞争了这么多年,如此公然地挑衅还是头一回……不行不行!”想到这里赵钱孙突然想起了什么,他掏出手机,按了一串号码,等“嘀”声响三下后挂断。
不一会儿,赵钱孙的手机响了,是某处电话亭的来电。“喂——”电话那头传来了一个沙哑而阴冷的男性的声音,这个“喂”字还带着暗示性的延长,嗯,是他。“事都办妥了吗?”“妥。”赵钱孙挂掉了电话,苍白的脸上浮现出欣慰而狡黠的微笑。
阳光明媚,惠风和畅,“艺人”阿飞在人来人往的天桥的一隅摆弄着他的行头——一把破旧的二胡。二胡虽破,但却是阿飞同甘共苦的老战友了,阿飞一丝不苟地打开琴盒,轻手轻脚地把琴捧出来,用松香细细摩擦着琴弓:“哎呀呀老伙计,一晃咱们乐团都解散这么多年了啊!呵!
好家伙!当年咱们是何等的风光,咱们在镇上的剧院里可都演出过!哈哈,不过不打紧,其他人走就走,我有你就好啦!”阿飞小心翼翼地扭着琴上的旋钮,就好像是在给马上就要去表演的演员化妆一样,“昨天收获还不错啦,今天继续加油哇老伙计!哈哈!”阿飞整理了一下衣服,面对人群端坐好,他感觉自己好像就坐在国家大剧院的舞台上一样,一种艺术带来的神圣感油然而生。阿飞突然感觉头有点痛——可能是昨晚没睡好吧,他甩了甩头振奋精神,拿起了弓子,行云流水般的琴声便沿着人来人往的天桥,穿过车水马龙的街市,飘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阿飞感觉自己的灵魂极度放松,来去自如,也跟着这琴声飘来飘去的。这琴声仿佛有着神奇的魔力,可以溶解掉他人生中所有的苦痛,所以阿飞的每一天都是快乐的、潇洒自如的。偶尔有行人驻足欣赏他的表演,无论人家给没给钱,他都觉得自己是受到了嘉奖,并报之以会心的微笑。
在这样轻松愉快的氛围下,一天的“工作”很快就结束了。阿飞还不尽兴似的一边哼着没拉够的二胡曲子一边清点今天的“收成”。“啊哈!存下一部分,剩下的刚好可以买一点面,回去让淑芬给孩子下面条吃。”一想到面条,阿飞肚子就饿起来了,只是隐隐的还是有一些头痛,“可能回家睡一觉就好了吧!”阿飞这样想着,把琴抱得更紧了,加快了回家的步伐。
赵钱孙坐在M公司总经理办公室里喝着茶听着下属的报告,他的心里并不像表面看上去的那样淡定,如果下属够细心就会发现,赵钱孙只是在机械地以相同的节奏一口又一口地喝茶,喝了一杯又一杯,心思全然不在报告上。这时响起了敲门声。“赵总。”一个沙哑而熟悉的声音从门后传来,赵钱孙突然停止了喝茶,把茶杯放下,打断了正在作报告的下属的讲话:“进来。”门推开了,进来了一个秃顶的短小精悍的中年男子:“赵总,年度预算请您过目。”赵钱孙接过文件夹。“我要花点时间看看这些文件,你们都先去忙别的吧!报告的事我会再找你。小吴——”赵钱孙对着他旁边的秘书说,“你们都先出去吧,接下来的一个小时我需要专心阅读这些文件,一个小时之内不要让任何人打扰我。”
赵钱孙确认办公室里的人都走了,轻手轻脚地过去把门反锁上,再轻手轻脚地走回座位,小心翼翼地打开那份文件夹。“H公司一级机密”几个大字映入眼帘。“做事果然麻利!”他的眼睛里荡漾着止不住的笑意,此刻的紧张和窃喜仿佛是在偷窥美女洗澡一般。赵钱孙强忍激动翻着材料,前面的大半部分真的是把H公司的情况展露无遗,与此同时他也想着与之竞争的对策,他甚至还想到了在不远的将来,H公司那个嚣张的张伟小兔崽子败给他时的窘迫的神色。“哼,让你知道什么叫无奸不商,什么叫姜还是老的辣!”赵钱孙得意洋洋又美滋滋地想,要不是他的头还是有点痛,他会更开心的。
赵钱孙翻到材料的最后几页,发现竟然是自己的个人资料,包括基本的户籍信息、性格分析、一贯的主张等等,甚至连恋爱经历都有。“这帮人啊还真是……还真挺懂得‘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的道理呢,不过还是我更技高一筹,哈哈哈!”他觉得看别人调查的自己的信息还挺有意思的,便饶有兴趣地看下了去……
“嗯?这是什么东西?”赵钱孙看着这最后一页,不解地皱起了眉,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了,他强忍着变得剧烈的头痛,感到一种似曾相识却又可怖的气息朝他袭来,他越看越觉得这最后一页的内容有些熟悉,却什么也想不起来。只见最后一页上画着一个不明建筑的内部地图,建筑物旁标着“梦境控制与人格孵化研究所,长华路21号”。最让他不安甚
至感到惊恐的是地图下面的一行小字:“赵钱孙,梦控与人格孵化项目一期贵宾级体验用户。”
长华路21号。
“原来真有这样一个地方。”赵钱孙对着车窗外的这座不起眼的建筑物吐了几个烟圈,然后将烟头摁灭在车载烟灰缸里,下了车。
赵钱孙仔细打量着眼前这栋灰色建筑,感觉它就跟普通的民房没什么两样,再平凡不过了。“难怪看着眼熟,原来是这房子大众脸啊!”赵钱孙试图找到一些温和一点的理由来解释自己内心深处涌出的莫名可怕的熟悉感,尽管他的心里依旧很不踏实,头很疼。他拿着那幅地图对照着看了看,发现这个所谓“研究所”的入口隐藏得还挺深的。“哼,肯定干着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赵钱孙这样想着,决定不惊动工作人员,自己秘密深入调查。
赵钱孙绕到建筑物背面,发现三楼有一个荒废的阳台貌似可以翻进研究所。他捶了捶墙边的排水管道,又抱着排水管晃了晃,感觉足够结实,就开始顺着排水管往上爬。他轻轻松松上到三楼,纵身一跃跳上阳台。阳台的门窗没上锁,赵钱孙轻松潜入。这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顺利得连他自己都感到有些惊讶。
建筑物里的走廊也跟普通民房没什么差别,这反而让赵钱孙感到有些失望,但是那种越来越浓郁的熟悉感和紧张感告诉他,就是这里没错。赵钱孙掏出地图打算仔细研究一下建筑物的内部构造,这时楼梯处传来了人说话的声音,掺杂着脚步声,而且越来越近。赵钱孙记得地图上标注的去男厕所的路是要经过楼梯口的,怎么办呢?躲厕所不行,得赶快藏到其他地方!他快速地四处张望,发现不远处的一扇门是虚掩着的,门上写着“接待室”,他往房间里瞄了一眼发现没人,便走进了房间,把门关好。
这是一个普通的办公室,和世界上其他任何办公室都没什么两样,赵钱孙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太敏感而小题大做了,这栋建筑连同里面的办公室都是如此平凡,看不出半点蹊跷,甚至这么容易就被自己闯进来了。这种地方怎么会是高端的研究所呢?赵钱孙这样想着,玩弄着办公桌上兰花盆栽的叶子。正在这时响起了开门锁的声音,赵钱孙急忙就近钻到办公桌底下躲起来。
“咦,我明明记得没关这个门的。”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传来,“周先生您请进,您坐!”
“嗯好的……请问你们的这个项目可靠吗?有没有什么风险之类的?”一名年轻男子对着办公桌坐下,他的声音就从赵钱孙头顶传下来。
“哈哈,您购买的服务属于我们的一期项目,已经相当成熟啦!风险还是很小的。目前我们的二期项目也正在试验中,到时候欢迎体验呀……”“一期项目”!赵钱孙心里一紧,想到了最后一页的那行小字,顿时感到他们的谈话内容至关重要,立马竖起耳朵认真窥听。
“合同我看完了,也签了字带过来了,给你。”年轻人把合同放到了办公桌上,“你瞧,我把我绝大部分积蓄都花到这里了,我希望它物有所值。”
“绝对值!我们的梦境操控术和人格再塑术已经相当成熟了,只需要做一场小手术,把一片小芯片植入您的大脑,每天晚上我们都会远程控制您的梦境。我们会在梦境中重塑一个您心中理想的自己,您可以在梦中过着您想要的人生,这可比在残酷的现实生活中打拼轻松多啦!”
“可是……有一个我一直都比较顾虑的问题,梦境毕竟是梦境啊,有许多现实生活中的感受在梦里都不能感受到,像味觉、痛感还有……”
“这您不必担心,”中年男子打断年轻人,“现实生活中的这些知觉也都是大脑处理后发出的信号,在您的梦境中,我们的芯片将会直接作用于您的大脑,人为地制造出这些知觉,其实原理都是一样的,因此这些知觉将会非常真实。同时为了保证您在梦境中的感受绝对真实,您梦境的背景,包括居住城市的环境、周围的人群甚至是电视节目——可以说除了您本人,其他所有事物我们都将依据现实完全地还原。嗯……看您之前填写的资料,您是想成为成功的企业家是吗?这并不困难,我们很乐意帮助您实现梦想。”
“对对对……”年轻人显然有些不好意思,“你也知道现在的社会现实……像我这种没有爹可以拼又没有多少才华的人,这辈子算是没有出路了……我在一个垃圾公司的一个垃圾职位做着垃圾一样的工作,当了快三十年的垃圾单身汉,结婚什么的更是想都不敢想……求求你们帮我实现愿望吧!如果我每天晚上在梦里都能作为一个成功人士,开着豪车住豪宅,还有如花似玉的老婆,那我这辈子也不算白活啦!”年轻人说话声已经带着一点哭腔了。
中年男子得意地笑道:“您尽管放心,既然您已经付了款,帮您实现这个愿望就是我们的责任,并且这对我们来说易如反掌。不过有几件事需要您注意一下。”
“您说吧!”年轻人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着。
“是这样的,为了确保顾客感受的真实性,我们会在植入芯片后的一段调试期后删除您与我们进行交易的这段记忆。因为您梦中的人格与您在某种意义上是相通的,您有关这笔交易的记忆可能会影响梦中的人格,使他得知自己是虚拟的人格,从而损害您的梦境质量,这一点希望您能理解。”
“嗯嗯理解。”年轻人狠狠地点头。
“植入芯片后的一个星期是调试期,在调试期内您可以随时光临我们研究所。您可以到四楼的实验室使用梦境转换器来获取梦境中的人格,并对其作出评价、提出建议反馈给我们。我们将在调试期内根据您的意向把梦中人格的各项条件调节到您满意为止……”
“等等……您说‘梦境转换器’?”
“是的,梦境转换器,一种外形类似头盔的仪器,手术后我会带您去体验。无论是现实生活中的您戴上它还是梦中您的人格戴上梦境中的它,都可以通过刺激您的脑部把这两个人格分离出来并相遇。这时您就可以面对面地考查我们为您‘孵化’的梦中人格啦!在此期间不用担心您的梦中人格得知自己的身份,因为调试期过后我们自会把你们双方相关的记忆删除。”
“哇!你们的服务真是完美!”年轻人的眼睛闪闪发光。
“咳咳,其实也不完美啦……由于我们的梦境模拟得十分真实,所以您在梦境中受到的伤害也会真实地反馈给大脑,因此如果您在梦境中受到致命的伤害,那么现实中您的大脑受到的损伤将会是可怕的。所以在您使用转换器时一定要注意一点:保障自身的安全。这一点我们在合同里反复强调过,这个阶段出现安全问题我们概不负责。好了,我带您去做一下手术前的准备工作……”
“好好好……”
年轻人跟着中年男子出了办公室,办公室又变安静了,安静到赵钱孙只能听到自己急促的呼吸和心跳。过去的这几十分钟对他来说就像几十个世纪。他蜷缩在办公桌下,感觉自己都要凝固了。想想自己令众人艳羡却又如同闹剧般的人生,他觉得很蹊跷,非常蹊跷。
大清早地,天气有些雾蒙蒙的,阿飞像往常一样坐在天桥上给自己的二胡上松香,虽然这几天头还是有点痛,但是并不妨碍他哼着小曲儿开始一天的营生。突然他注意到不远处的雾气里慢慢显现出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个身影正缓缓地朝他走来。阿飞看到那个人越来越近,身形、五官越来越清晰,惊讶得嘴都合不拢了。
“你就是赵钱孙么?”那个男子走到阿飞面前停下,带着怒气问他。
“我是阿飞,拉二胡的阿飞。”阿飞感觉到气氛不太对,才从惊讶中回过神来。
“不对,你就是赵钱孙!”男子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阿飞。
阿飞被盯得有些不舒服:“你真是……你为什么会知道我的本名?自从用了‘阿飞’这个艺名,已经很少有人知道我的真名了,你到底是谁?还有你……你为什么和我长得一模一样?”“因为我也是赵钱孙。”男子的嘴角微微上扬,“我还真是没想到真实的自己竟然是个街头拉二胡的!首先很感谢你创造了我,我知道你很潦倒所以羡慕我的生活,但是你错了!我的生活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我甚至时常会羡慕你这样的生活,不过我想跟你说明一点,虽然我是你梦中的人格,但我是我,你是你,我并不希望我的人生受到你这个穷鬼的限制,懂么?”
“不懂。”阿飞显然觉得眼前的这个男子脑子出了问题,他又拿起了松香和弓子,不太想去理赵钱孙。
赵钱孙愣了一下,觉得有些尴尬,想到自己是趁周先生的手术时间偷摸着跑到四楼用了梦境转换器,一定要在被发现之前快点把问题解决掉,就有些着急了,但他极力克制住情绪,转到正题上来:“咳咳,你……最近经常头痛么?”
阿飞来回擦松香的手突然停住了:“你怎么知道的?你到底是谁?”“你先别管这个,我一时半会儿解释不清楚,我来就是要告诉你,你有脑瘤,要赶紧治!”
阿飞用怪异的眼神上下打量着眼前的男子,他突然开始收琴打算离开。
“哎你别走!你真有脑瘤!”赵钱孙急了,抓起阿飞的一只胳膊,只见二胡在阿飞挣扎时滑了下来。阿飞整个人的神色都不对了,好像二胡是他的命根子一样,他奋力想挣开赵钱孙,把琴捡起来。赵钱孙见机立马抢过琴,抱着琴就往天桥边上跑,然后把琴放到栏杆上悬着:“你走啊!你再不听我说话我就把这玩意儿扔下去!”“别别别别别……你千万不要激动!咱们君子动口不动手,有话好好说。”阿飞看到自己的“老伙计”处于如此危险的境地中,心都要碎了。
“你有脑瘤,这病得治!”
“大兄弟你看看,我们今天才第一次见面,虽说我们长得一模一样这一点很奇怪,但是你一见面就拿我的琴威胁我,还诅咒我得了脑瘤,这……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吧!你再这样说我可就真急了!”“不管你急不急,我今天都要让你去医院!相信我,你真的有脑瘤!”
“呸!你才有脑瘤,你全家都长了脑瘤!”“没错我是有脑瘤,但是我有脑瘤都是因为你他妈有脑瘤!”眼下两个人都急了,正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赵钱孙看到阿飞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手中的琴,觉得这样真不是个办法,必须快速解决问题才行,于是他缓和了一下语气:“兄弟你看,我这也是为了你好,你就当是我邀请你做了一次体检成吗?检查费我出,如果真查出来有脑瘤,治疗费我也帮你出,这样行吗?”
阿飞看到赵钱孙态度好转,也变得缓和了许多:“这样……行吧!只是我想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呢?你到底是什么人?”“我真的三言两语解释不清,反正你我的生命状况息息相关,你要是死了我也活不了……”赵钱孙情绪放松了一点,准备把琴拿上来还给阿飞,谁知他手指一滑,二胡哧溜一下就掉了下去。阿飞看到这个情景,第一时间眼睛就红了,发疯一般地跨过了栏杆就要去救琴。而赵钱孙看到阿飞就要往下掉,吓得脸都紫了,瞬间丧失了理智跨过栏杆要去救阿飞。
赵钱孙差一点就救到了阿飞,当他伴着剧痛躺在血泊中的时候,还是对前几秒发生的事惊愕不已。他记得当时只差几公分就可以抓住阿飞了,他自己也在往下掉,风呼呼地刮过耳朵,接着眼前一黑。再次睁开眼睛的赵钱孙已经奄奄一息,动弹不得,他感觉眼前的世界有一点点不一样了,没有阿飞,也没有二胡,连天桥的形状都开始变得模糊,这个世界好像一幅被水浸过的水彩画,眼前的各种景物都慢慢晕开,扭曲变形,晕开的各种颜色又都胡乱交织在一起,最后连这张“画纸”都开始扭曲、分解、破碎……赵钱孙无比痛苦又惊愕地看着眼前世界的异变,看着这个世界化成的众多碎片的间隙中露出来的实验室背景,直到碎片慢慢消失殆尽,真实的实验室完全显露出来。赵钱孙的疼痛丝毫没有减少,并且感觉到头上的转换器热得发烫,接着实验室响起了警报,可是他已无力动弹了,他只能忍着剧痛坐在椅子上,听着警报声,直勾勾地看着对面墙上的挂钟,一秒、一秒、一秒……突然赵钱孙仿佛被电击般地想起了什么,嘴张得非常大,眼球都凸了出来。这之后赵钱孙就再也没动过了。
次日H公司大楼。
“廖总,M公司的那个赵钱孙——死了。”
“我听说了……张伟,你小子真是深藏不露啊!来我们公司这么久都默默无闻,没想到这次主动请缨,不但解决了我们的危机,还消灭了我们公司最大的敌人。M公司新近也没有什么合适的接班人,少了赵钱孙这个柱子,估计也硬撑不了多久了。”
“嘿嘿!多谢廖总夸奖,我可能是最近才开窍吧!”
“很好很好,你是个人才,我要提拔你!”
“多谢廖总!为公司效力,张某在所不辞……”
张伟一路哼着小曲儿回到自己的办公桌,信心满满,感觉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他跷起二郎腿,拿出赵钱孙与研究所的签单:“赵钱孙,现实生活中M公司总经理,机关算尽,日夜提防,希望能在梦里过上怡然自得的平静生活。”张伟又拿出了赵钱孙的体检报告单:“血脂偏高,其他各项指标均正常。”他嘲讽地冷笑了几声,同时也有些佩服自己手段之高明,高明到不留痕迹,赵钱孙的这种死法,就算是包公再世也查不到他张伟的头上来。突然他的手机响了,显示的是某处电话亭的来电。张伟拿着手机刻意避开人群。
“喂——”电话那头传来了一个沙哑而阴冷的男性的声音。
“你做得很好,换体检单换药送假机密这三份工钱我会一起转给你。”
“好。”对方迅速挂掉了电话。
张伟开始得意地盘算着升职后的打算,这时他的电话又响了:“您好,请问是张先生吗?我是梦境控制与人格孵化研究所的蔡博士。”
“唔,这几天的合作很愉快,我想要的效果也达成了,合作的钱我之前就给你们了……”
“啊哈,我们今天不谈合作的事,我就是想问一下您,感觉自己最近状态如何?身体和精神两方面都还行吧?”
张伟觉得这个问题有些唐突,皱了皱眉:“你问这个干什么?”
“既然这项服务的目的已经达成了,我就不妨明说了吧,好让你死个明白……”
“你到底在说什么!”张伟明显生气了,准备要挂断电话。
“你作为我们二期项目的重点实验对象,看起来很成功嘛!”
“什么?!什么二期项目?!”张伟突然感到一阵不知名的恐慌。
“所谓二期项目,比一期项目更进了一层。如果说一期项目中的两个人格是双生关系,各过各的人生,互不打扰,那么二期项目中的两个人格就是寄生关系。我们依据张伟的要求,在他的梦中先培育了狡诈的你,再把你带入现实生活中控制他的身体一段时间,以达到他的短期目的,现在目的达成,你的状态看来也非常好,一切都很顺利,看来我们的二期项目可以大规模开发啦!至于你嘛,我们将会通过远程控制把你销毁,让原先的张伟重新主导身体,这段时间你还是辛苦啦……”
“你们这群……”张伟突然发现自己说不出话了,甚至连手机都要拿不起来了,身体越来越不受控制……
(作者:未来科幻大师奖组委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