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力翕动了几下嘴巴,感到有些口渴了,在前边不远处的柞树林里有一道山泉,它慢悠悠地奔了过去。
它经过一片松树林,一座座白花花的松树墩明晃晃地照着它的眼睛。
那是被伐过的松树,树木的减少,使山林显得萧条空旷;再看地上那零乱的树枝和趴倒的蒿草,它心里更加烦躁。
泰力的头脑也像这乱树一样,显得凌乱无序。
一条青蛇扭动着弯曲的身子,爬上了白茬的树墩,身子盘成一圈,瞪着圆溜溜的眼睛,向乱树枝中张望。
一只野鼠也跑了过来,啃食着青嫩嫩的草芽。
只见青蛇的头高高扬起,嘴里伸出红红的舌芯。蛇头向前一耸,野鼠便被含在嘴里,随着蛇头的晃动,野鼠已被囫囵吞进肚里。蛇那细细的腰身立即鼓起一个圆包,在不停地蠕动。
泰力对蛇那得意的神情十分反感,它奔过去,一把抓起蛇身,狠狠向远处抛去。
那蛇舞动着身子,飞落进树丛中。
泰力高昂起头,看着这既熟悉又陌生的树林。
熟悉的是,在这片树林里,有它们的快乐,有它们的打斗,有它们无忧无虑的梦境。
陌生的是,这里的树木减少了。那些熟悉的动物们不知躲到哪里去了,更让它忧心的是在这树林里,突然增添了一座座搭成的窝棚。
这些窝棚,有的是人字架式的,就是用两根木杆搭在一起,支成人字形,后边再用两根木杆并排支撑,上面盖上蒿草。里边仅能容两个人居住。
还有的是利用细树条,把树梢聚拢在一起,形成拱圆形,在中间铲出一片平地,用来搭铺。这样的圆形窝棚,可容纳三个人居住。
这些奇形的建筑都是那些跑山人的临时居所。
所谓的跑山人,就是山外进驻山里的人。
他们有的是来捡拾山货,如木耳、蘑菇之类。更多的是业余游猎者。他们带着自制的土枪,还有的设计了各种绳套,用以猎取动物。
更残忍的是,他们做成了带有硝键的铁夹,或用肉包裹炸药,做成香喷喷的肉球,用这些自制的武器,引诱动物上当,从而猎杀动物。
这些土制武器具有很强的杀伤力,动物们一旦误中圈套,非死即伤。
泰力走过几个窝棚,发现里边并没有活动的人影,人们都出去巡视猎获成果去了。
它不敢轻易靠近人类,只能透过树林,远远地窥视着。
每个窝棚前的木架上,都晾着鹿皮、犴皮、灰鼠皮、猞猁皮等等。
那些鲜红的肉条挂在另一个架子上,下面的篝火冒着一缕缕的白烟。
在离泉水不远的山坡上,泰力又发现了一个特殊的建筑。只见平坦的山地上,耸立着一座烟囱,里边吐出一朵朵白烟。
泰力向前走了几步,用好奇的眼神观察着。
那烟囱的周围用三棱草苫盖着,就着山势形成坡形。坡前边是一道深沟,沟的一端通向山野,另一端有一扇虚掩的门。
泰力先是远远地张望,紧接着便试探着一步步靠近。它凭借以往的经验,用它那敏锐的鼻子辨识着味道,它断定里边没有人,便大胆地奔了过去。
它顺着深沟扒开了虚掩的门,发现里面很宽敞。
一面大炕上堆放着零乱的被褥,烧炕的灶坑里红色的炭火还在燃烧。
地上堆放着绳套、铁夹之类的狩猎用具,一股刺鼻的火药味,呛得它连打了几个喷嚏。
这特殊的建筑就是地窨子,这里是杀害动物的据点。
它不敢再停留下去,慌忙走出门外。
门外的树杈上挂着鲜红的兽肉。它拽下一条狍子大腿,慌忙逃走了。
来到泉边,它先是嘴对着深泉,猛吸了几口清凉的泉水,然后坐下来,边吃着狍大腿,边欣赏着美丽的山泉。
这泉水是从山坡上的石缝中涌出的。水流淌在石块上,溅起跳跃的水花,发出“哗哗”的声响。
在泉眼的上方是一片杏树林。粉红色的花朵像翩翩起舞的蝴蝶,在春风中微微颤动。
再上方,梨花、山丁子花、稠李子花都绽开了笑脸,把整个山坡装扮得如云如霞,倩丽似锦。
一股肉香钻进了泰力的鼻孔。
它发现,在离山泉不远的水塘旁,几副铁夹摆放在那里,在硝键上放着烤熟的肉团。
看着这可恶的武器,泰力一股怒火直冲脑门。它双掌捧起一块石头,向铁夹猛砸过去,“砰”的一声,铁夹被压在石头下。
泰力接二连三地砸下去,几副铁夹被砸成扭曲的废铁。
它似乎还没解气,又去搬开石头,抓起铁夹,向远处抛去。
泰力熊王来到河边,在一个河湾处停了下来。
这里是曾经建过乌力楞的地方。那一片片灰烬不见了,立起来的是一排排板夹泥和木刻楞房屋。
所谓的板夹泥,是林区人特殊的建筑。建房时,房的四面墙壁,先以二尺多的距离竖埋起同等粗的原木,再在两边钉上细木条,在中间的空隙塞进泥土,两面再用泥巴抹平,上面搭上人字架的房梁。
木刻楞房更是简单,四面墙是用同等粗的原木横卧着摞起,房角处用刻成的槽咬住,上面立起人字架的房梁。
苫盖房顶的是鱼鳞板,这种鱼鳞板也很特殊。先用锯把松木锯成同等长短的木段,再用大斧把木段劈成同等厚的板,把木板交错铺展在房顶上,这种特殊的建筑就算建成了。
在新房里住的一般都是林业工人,还有一些山外来客,以打猎和采集山货为生的人也居住在这里,从而形成了森林特有的村落。
正是这特殊的居民,特殊的村落,和山里的动物们发生了一系列的矛盾纠葛。
作者:浬鎏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