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8 年2 月6 日,马克斯·拉普雷(Max Lapré)登上政府的交通艇“团结”(Eendracht)号。他将前往奥茨詹内普村,太阳当头暴晒,暴晒下的他有点发蔫。“团结”号有30 英尺(9 米)长,吃水浅,船头高,弯曲的舷弧线在船侧离水面1 英尺(30 厘米)的地方收住,船头的小舱室有两个舷窗,白色的遮篷覆盖了露天甲板。拉普雷肌肉结实,跟着他的还有11 个巴布亚警察。他们都穿着卡其布军装式样的制服,装备了毛瑟(Mauser)M98 步枪和施迈瑟(Schmeisser)轻机枪,拉普雷自己也配了枪。
拉普雷有点害怕,因为他身后紧随着3 条来自阿奇村的独木舟,独木舟上满载着战士。看着这些战士裸身于太阳下划船,拉普雷忽然感觉自己非常渺小。他仿佛是个小白点置身于一个全然陌生的黑皮肤的世界。然而,这个世界却被他的国家所统治,这片丛林、沼泽、土著,都必须由他的政府统治和驯服。他决定用文明政府的力量给这些土著一个教训。
以今天的视角,殖民早已成为历史。但1956 年,接管阿斯马特地区的新政府官员拉普雷却来自另一个时代,他有着与今人不同的视界。马克斯·拉普雷的祖先在17 世纪就来到了荷属东印度群岛(Dutch East Indies)。他于1925 年出生于苏门答腊岛,他的父亲是荷兰皇家印度陆军(Royal Netherlands Indies Army)的士兵。马克斯3 岁时,他全家搬到了西里伯斯岛(Celebes)的玛琅(Malang)。马克斯成长于一群殖民主义分子组成的孤立环境。这里的殖民者要相互联手对抗当地社会的民众,他们还要在自己国家女王生日时为其祝酒庆祝。从20 世纪30 年代起,这个群体受到了印度尼西亚独立运动和日本人在太平洋扩张的威胁。多年后,马克斯在一次采访中回忆与日本士兵初次相遇时的场景。“在玛琅的华人区有一家日本商店”,拉普雷说,“那些房子很深,一直向内走,你总能看到类似内院的地方。一次,我往那个商店的内侧一直走。在内院,我看到了很多日本人正聚集开会。他们身穿制服席地而坐,武士刀靠在他们的边上。忽然间,他们看到了我。我慌忙躲开,这可把我吓坏了。”
即便如此,当日本在1942 年侵略新加坡时,荷兰政府还是感到非常震惊。拉普雷的父亲被派往前线,17 岁的拉普雷永远无法忘记自己当年与父亲的对话——“你去给他们一个教训。”
事实恰好相反,威廉·拉普雷(William Lapré)踩上了地雷,在病床上被日军俘虏。直到1946 年,他才有机会与家人团聚。随着战争的深入,拉普雷家失去了收入来源和佣人,荷兰学校也关门了。
马克斯成了一个皮条客,他将手表、布料、衣服和漂亮商品卖给妓女。他女友的父亲遭到了日本人的处决。他本人也在1944 年遭受了日本士兵的殴打,被迫前往劳改营。他被剃光了头发,被迫用一把钝斧头砍树。他睡在木棚里,早上只能食用一杯茶和玉米的混合物,晚上则食用玉米和生菜。他因痢疾变得虚弱,但他的野心丝毫不减,他的精神似乎飘离了自己的身体。
拉普雷的痢疾或许还救了他的性命,因为他很快因患痢疾被转到了一个医院,从劳改营释放并与祖父母住到了一起。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时,他的麻烦仍未结束,因为印度尼西亚人正寻求独立。印度尼西亚共和国没收了荷兰人的房子和车子,荷兰人遭致了棍棒的殴打。拉普雷家的佣人恢复原职后,被禁止进屋。马克斯再次被捕入狱,这次的逮捕者从日本人换为了全副武装的印度尼西亚年轻人。马克斯被关押在玛琅的一所监狱。一天,监狱里的一名囚犯开始吟唱荷兰国歌《威廉颂》(The Wilhelmus )。
然后,所有囚犯加入了进来。结果,他们遭到了石头和棍棒的殴打。
一个印度尼西亚和欧洲的混血试图说服他们成为印度尼西亚的公民,但他们不屑一顾。
在1946 年6 月被释放后,拉普雷坐船回到了荷兰。
现在,离开10 年后的他又回来了。他将前往荷兰在东方的最后一个殖民地工作。对拉普雷来说,死人太平常了,但最近奥马德塞普村和奥茨詹内普村之间的争斗已超过了他的底线。荷兰作为一个文明国家,正试图从它占领的新几内亚地区谋取利益,现在是时候介入了。他与阿斯马特有仇吗?他在后来的采访中矢口否认。但他确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殖民主义者。他对阿斯马特的文化了解吗?他在乎吗?在他的文章或报告里找不到任何他对阿斯马特人有过同情的证据。他似乎在踏入他的职位时就带着某种偏见。在与拉普雷见面后,范克塞尔感慨——拉普雷正在计划用强力手段统治阿斯马特。
拉普雷到达阿斯马特后不久,小村庄阿特姆巴特(Atembut)村从比瓦海村猎了一个人头,这是为了报复比瓦海村3 年前杀死了他们的2 个男人和2 个女人。拉普雷奔到村庄时,发现这里空无一人。
他点燃了大火烧毁了这里的房屋,捣毁了所有的独木舟,用机关枪对空扫射。之后,范克塞尔这样评价拉普雷的这次行动——不合时宜。
此前,第一次听说奥马德塞普村和奥茨詹内普村之间的战争消息时,拉普雷就派出了名叫迪亚斯(Dias)的警察前往处理。迪亚斯是个殖民地混血儿,他拥有一半印度尼西亚血统和一半荷兰血统。
迪亚斯带着一支队伍于1958 年1 月18 日气势汹汹地降临奥马德塞普村,他们逮捕了11 人,没收了村庄所有能找到的武器,烧掉了独木舟和一栋房屋。此后,他计划前往奥茨詹内普村,有人向迪亚斯报告奥茨詹内普村人决不会屈服。在预感到麻烦后,迪亚斯派出了3 个巴布亚警察,带着一面荷兰国旗和一些铁斧前往奥茨詹内普村和平交涉。警察很快回来了,他们带来了奥茨詹内普村拒绝与政府发生任何关系的消息。正如拉普雷后来在正式报告中所记录的,“他们不惜用武力来澄清立场。他们拒绝接受荷兰国旗。”
10 天后,拉普雷亲自上阵。他首先在阿奇村停驻,他在那里寻求当地人的帮助,企图能通过交涉解决问题。这个举动很奇怪,因为村庄之间并无同盟关系,而且一船船来自阿奇村的战士的逼近只会让奥茨詹内普村的抵抗意识更加坚决,绝不会产生息事宁人的想法。“也许,阿奇村人将之视作一次砍掉别人头颅的好机会,”拉普雷揣度着阿奇村的划手们的思想,“你永远不知道这些人的想法,他们最喜欢的就是战斗。”他又一次派出3 个巴布亚人将荷兰国旗送去,结果依然是拒绝,奥茨詹内普村“全副武装地等待着他们”。
多年后,拉普雷说他去奥茨詹内普村只是为了“调查”,看能否找到某人指认肇事者以平息事态。事实真是这样吗?他本可以等待事态平息,他本可以赤手空拳地和冯·佩吉或范克塞尔一起带着烟草坐着独木舟前往进行和平交涉。事实上,阿斯马特人直到1958年也未攻击过白人。他们也许是对身边的这些白皮肤怪人感到恐惧,也许已宽容地接受了少数不带武器还为他们提供鱼钩、斧头和烟草的像范克塞尔那样的人。
西方人与部落民众初次接触的案例具有相似性。通常情况,部落民众对西方人并无敌意;但有时,文化的冲突也会导致战争的爆发。
克里斯托弗·哥伦布(Christopher Columbus)于1492 年抵达新世界,他在当年12 月16 日的日记里写道:“他们是世界上最好的人民,他们是温柔的人民。他们成了我们的朋友,简直是个奇迹……他们拿出所有的东西和我们交易,给我们赠送礼物。我派出轮船上的小艇前去取水,他们非常乐意地告诉我们的人水在哪里,他们帮助我们将整桶整桶的水搬到船上。他们温和,不知道邪恶,也不知道谋杀和偷窃。国王殿下,这也许是世界上最温和最友好的人民了。”
400 年后,托比亚斯·施宁鲍姆抵达了位于秘鲁亚马逊(PeruvianAmazon)的最后使团前哨地。他被告知,在使团营地以外的地方,有些与世隔绝的部落会猎取敌人的头颅,这些人具有极强的攻击性。
但施宁鲍姆对土著具有深厚的感情且拥有无法满足的好奇心,他并不畏惧他们。一天,他离开使团,独自前往丛林。经过了4 天徒步旅行后,他看到了河两岸的一群男人。如果他携带了武器并表现出惧怕之意,如果他以一群人的方式前往且紧张不安,谁也无法预料将会发生的事情。但施宁鲍姆表现出的是友好:他脱去衣物,赤身裸体地走进他们。这些野蛮人是什么反应呢?他们拥抱了他,抚摸了他,亲吻了他的全身,对他感到惊讶,并将他带回了他们的村庄。
他在那里与他们共住了几个月的时间。
不可避免地,白人和土著间的这种早期的和平相处很快将转变为暴力冲突。在除了眼前世界之外一无所知和自以为了解一切的两类人之间充满了巨大的文化冲突,力量的不平衡太过悬殊。毕竟,他们不只是技术水平不同,他们还处于完全不同的世界——白人永远对这个他者世界一无所知。白人不相信鬼神,也不认为它们存在。
他们是瞎子、聋子,他们对土著文化里的符号和含义的理解异常迟钝。
20 世纪30 年代,探险家们开始了一系列进入现在的巴布亚新几内亚的徒步旅行。探险队伍几乎都是由几个白人及大批搬运工和警察组成的大团队,所有人都武装了现代火器。而土著们的反应也大致相同,如巴布亚人对白人的到来感到恐慌,他们将这些白人视为鬼魂或死者的灵。这些白皮肤生物的脚印,对于土著人中负责解读脚印的人来说,代表着脚指头被砍掉的生物。他们认为白人脚印上的鞋底花纹代表着这种生物存在某种奇异的骨骼特征。
对土著来说,应对这些生物要么是予以回避(想办法将他们从自己的领地驱除),要么就用甜美的土豆和猪对其安抚。当时的那些报告长篇累牍地记录了一个接一个的误会。澳大利亚人杰克·希兹(Jack Hides)和吉姆·奥马利(Jim O’Malley)1935 年进入巴布亚高原(Great Papuan Plateau)。他们对当地的艾托罗(Etoro)人来说,就像来自外太空的人类。“我们吓了一跳,”一个艾托罗目击者回忆,“之前没人见过这样的人,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物种。当他们看到了欧洲人和他们身上的衣服时,他们认为这些人一定是梦中的人物或是灵人现身。”最终,大约50 名装备了弓箭的艾托罗战士登场,他们阔步前进,高喊大叫。希兹为了打断他们并控制住场面,用两根手指发出了响亮的口哨声。一瞬间,两个世界——实际上是三个,白人世界、艾托罗世界、灵界——爆发了大规模冲突。对澳大利亚人来说,口哨声是一种声响,是为了吸引土著注意力而发出;对艾托罗人来说,这是他们从未听过的声音,也许是巫师逼近的声音。
这一系列持续恶化的文化误解事件最终导致希兹和搬运工们开枪射击,当场击毙了2 个艾托罗人。
拉普雷进入了尤塔河,在这里,地理学可帮不上忙。这里的河面很窄,潮起时,河口也仅有75 英尺(23 米)宽。拉普雷的队伍溯流而上,上游河道的河面快速变窄,仅有下游河道宽度的一半。
他们向上游行进了300 码(274 米)后,遭遇了一支载满奥茨詹内普村武装战士的独木舟船队。“他们尖叫着、咆哮着”,拉普雷写道,但等拉普雷靠近他们时,他们又迅速撤退了。拉普雷追赶了一会儿,紧张感让他不愿过多深入,他决定撤回。
拉普雷不想冒任何风险,于是,他补充了武力。2 月6 日,他从马老奇派出了一支机动警察部队赶往法雷奇河河口,联系了那里的迪亚斯和另外10 个警察,他们和满载阿奇村战士的独木舟一起,再次抵达了尤塔河的河口。
当时正值下午,潮水正在上涨,但河水还是太浅,汽艇无法进入。
他们只能等待,众人紧张的情绪随着下午的闷热天气渐渐升温。最终,那天的晚些时候,水深达到了要求,他们进入了他们眼中的黑暗势力的心脏。尤塔河缩窄为30 英尺(9 米)宽,有时仅为20 英尺(6 米)宽,两边的河岸靠得越来越近。聂帕榈、芦苇和红树林根从黑色淤泥里伸出,互相缠绕着。接着,天开始下雨,那是一场猛烈的热带暴雨。
拉普雷感到惶恐不安,范克塞尔曾穿着短裤和帆布鞋坐在土著独木舟到达这里,他却乘坐着钢制的动力摩托汽艇驶往上游,里面塞满了穿着制服手持枪械的警察。更糟糕的是,他还带领着一支来自阿奇村战士的队伍,而他们是奥茨詹内普村的历史敌人。拉普雷相信每棵树的后面都潜伏着一个野蛮战士,他开始思索自己如何脱身的问题——尤塔河上游太过狭窄,汽艇很难快速掉头。
拉普雷抓住舵杆亲自操控汽艇,他们花了1 个小时的时间才偷偷靠近了村庄。天气湿热,悬于头顶的树木和藤条都在滴水,空气异常潮湿。这条航道曲折且狭窄,引擎的声音在这里难以穿越树墙而发出回声。而这段慢得让人痛苦的路程的目的却是为了与一群身上画满战争油彩、装饰着羽毛和猪牙狗齿、鼻子上穿着贝壳和猪骨的人进行武装对峙。他们绝不会遵守任何战俘协议,他们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人类。
拉普雷的担忧正在应验。1 小时后,他们转过一个河弯,视线豁然开朗。一块林中空地上人山人海,拉普雷记录到他们没有看到任何女人、小孩或狗,这是个不好的信号。事实上,村民们与拉普雷一样害怕,也许他们更加恐惧。拉普雷到来的消息在丛林中快速传播,村民们知道此前奥马德塞普村发生的事情:独木舟被毁、男人们被捕。他们知道枪炮的威力。他们非常困惑,他们不清楚拉普雷和他的队伍会干什么,也不知道他们应如何应对。他们在自己的世界里骄傲而独立,但在他们的世界中,也许早已将拉普雷视为鬼魂。
该怎么办?
左边有一群人慢慢靠近,拉普雷相信他们是来投降的。但右边站着一群武装了弓箭、矛、盾的人。拉普雷看了看左边,又看了看右边,他同样不知所措。女人和孩子们从房里鱼贯而出,逃入丛林。
房子后面第三群男人突然开始跳起了“战舞”。拉普雷和一支警察队伍爬上了左岸,迪亚斯和他的手下爬上了右岸。奥茨詹内普村的几个男人迅速溜进了灌木丛,武装的男人们也退到了森林之中。
“出来!”拉普雷通过翻译喊道,“放下你们的武器!”
几个男人慢慢挪步,试图逃跑,拉普雷的警察试图限制住他们。
然后群情鼎沸,场面混乱。一个男人从一间屋子里跑了出来,他手上拿着件什么东西,跑向了拉普雷。他拿着什么?
枪声从各个方向响起,“砰、砰、砰”。一个名叫法雷奇阿姆的阿斯马特人被射中了头部,他的后脑勺爆裂开来;4 颗子弹射中了奥索姆——分别在他的上臂、两边腋窝和臀部;阿肯身体的正中中弹;萨穆特被击中了胸口;伊皮的下巴在那血腥的一瞬间直接消失。
在新几内亚发生过很多次类似的遭遇,村民们会记住弹伤的每个细节,这种伤害对他们来说太令人震惊。对于过去只会赤手肉搏或用矛、箭伤人的他们来说,这种暴力太过猛烈,如同魔法一般。因为他们手里的原始武器与这些白人的火器完全不同,原始武器难以将人一击毙命。
阿斯马特人陷入了恐慌,他们四散而逃,消失在了丛林中。“停止射击!”拉普雷喊道。他下令快速清理战场,他们击毙了2 个村民。
接下来,他在最大的几艘独木舟上放了火。天黑后不久,拉普雷和他的人爬回了自己的船,向下游驶去。
拉普雷向范克塞尔解释了他的行为:“雨下得很大,而且那些人的行为实在太奇怪。”
拉普雷在海上度过了一晚,第二天早上5 点30 分又驶回了尤塔河上游。不过,这次河流被人堵住了。奥茨詹内普村的男人们砍了一整晚的树,将其放倒在河道里。拉普雷花了6 个小时才往奥茨詹内普村的方向前进了几英里。当拉普雷再次到达奥茨詹内普村时,村庄被遗弃了,但他们听到了丛林里传来的歌声和鼓声。拉普雷没有追赶他们。
接下来的几天,拉普雷拜访了附近的几个村庄。离奥茨詹内普村只有几英里远的巴西姆村,因为联姻和血缘的关系与奥茨詹内普村关系紧密,为了免于战祸,他们也遗弃了自己的村庄。拉普雷还发现布埃皮斯村(Buepis)是个“难以驾驭”的村庄。在法吉特河河口,他接触了一个名叫贝特卡姆(Betekam)的强大酋长,这个酋长实现了在5 个村庄娶了5 个妻子的壮举。他不仅获得了权力和声望,还可以在5 个村庄间自由通行。贝特卡姆说,“拉普雷在奥茨詹内普村留下了5 具尸体和1 名伤员。事实上,这个村庄具有极强的战斗力,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们不愿放弃‘旧习俗和猎头行为’”。贝特卡姆说,奥茨詹内普村的村民们很害怕,他们不想回去。拉普雷提出了一个交换条件,希望贝特卡姆代为传达——如果村民们回到村庄,并归还从奥马德塞普获取的人头,他可以放过他们。
没有证据表明有任何人头曾上交给了拉普雷,他的行动并未平息奥茨詹内普村或阿斯马特其他地方村落的猎头行为。拉普雷承认,他可能将村庄赶入了更深处的丛林或更上游的河流,从而使它们更加远离了政府的控制。他在3 个月后再次拜访了奥茨詹内普村,许多居民都逃走了。“那里的人们也许是藏了起来,等着事态的发展。”
他在巡游报告里写道,“事件的经过令人遗憾,但另一方面,这让当地人清楚了一个道理——猎头和食人行为是不被政府所允许的。
他们与这个政府机构只有过偶然的接触。他们很可能已理解了,最好不要和当局作对,避免与其发生正面冲突。但他们并未向政府妥协,他们的抵抗态度表现为——拒绝接受接洽物品和荷兰国旗。”
这些话显然是从西方世界的角度描写的,将其框定在阿斯马特人身上是荒唐可笑的。对我们西方人来说,这些话看似具有合理性,这是对抵抗政府的人民的直接分析,抵抗政府的人民需要得到教训。
但荷兰国旗、政府机构、法律规定,对阿斯马特人而言没有意义。
在他们眼中的拉普雷的袭击行为完全是另一回事。这是一次极为不安的经历,并非一次简单的强制实施法律的行为。超生命体令人困惑地出现在了他们的世界,然后用几乎是超自然的武器向他们展开了屠杀。因为他们的整个生活都围绕着抚慰、欺骗和驱赶鬼神而建立。
就仿佛一个基督教徒,突然看见了魔鬼和天使出现在了自己面前并袭击了自己……这让他们感到困惑。
对奥茨詹内普村的人来说,拉普雷杀死的那5 个人的灵魂会怎么样?他们出没于村庄、四处漫游、造成危害、让人们生病,他们死了就像活着一样真实。印度尼西亚猎人曾杀死8 个人,奥马德塞普村人杀死了4 个人,拉普雷现在又增添了5 个人。一共有17 个男人、女人和孩子死去,世界失去了平衡。一个裸露的伤口正在村里溃烂。
更糟糕的是,拉普雷是个白人,很难想象他给奥茨詹内普村的人带来了如何的惊恐?如何解释?如何应对?
(作者:【美】卡尔•霍夫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