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军抗战风云》 | 第一部分 淞沪战场抗倭寇 3章 第11师罗店筑磨坊

第11师是陈诚起家的资本，第18军发展壮大的摇篮，继而在整个土木系中具有难以撼动的特殊地位。无论什么样的战争，无论战争打到什么程度，无论第18军旗下的编制多么变幻无常，第11师从没有脱离过该军编制序列，土木之不可分拆，比自宋朝流传至今的焦赞离不开孟良还要牢固。它们融为一体，休戚与共，在国民党军队系统里打造出了一个其他军队望尘莫及的神话，以至于这样一个说法流传甚广：刚从军事院校毕业的低级军官宁愿去第18军担任排长，也不愿去其他各部队担任连长。事实亦是如此，因为任何人一进入第18军，对以后晋升职务将会有极大的好处。作为第18军最基本的力量，第11师尤其如此。无论是谁，有过该师的任职经历，更是意味着日后前程辉煌。但是，前程绝不是仅仅在这个师里呆过就会自然降落到每个低级军官身上，它需要用自己的军事才华与顽强的战斗经历博取。在这个师乃至这个军呆过，只不过是给低级军官提供了一个很好的可以展示自己的平台。

俗话说，树大招风，第18军与第11师为低级军官提供了快捷的晋升机会，着意于培养壮大自己的实力，势必会引起其他各部的防范、猜疑、嫉恨，乃至公然作对。即使它们的后台老板是蒋介石的心腹爱将陈诚，也无法避免。后来，因为枣宜会战失利，国民党军政大员在何应钦的鼓噪下借机发难，对陈诚以及时任第18军军长的彭善群起而攻之，迫使军事委员会不得不采取丢车保帅的办法解除了彭善的军长职务，就说明了这一点。

在淞沪会战爆发之际，第11师师长正是彭善。他自率领第11师进入淞沪战场以来，一直到会战结束之整个战役过程中，指挥第11师把自己打残了多次，就地补充了多次，从来不曾下过战场。尤其是在具有血肉磨坊之称的罗店之战中，他指挥人马与兄弟部队一道，与日寇展开反复拼杀，打残了自己，也打残了日寇，在抗战史上，写下了悲壮而又辉煌的篇章。

第11师是8月18日傍晚抵达上海大场郊区的。在此之前，该师担负粤汉铁路的护路任务。卢沟桥事变后，日寇占领了平津，随即大举南下，妄图侵占华中，情势非常危急。这时，南京最高军事统帅部不得不从各地调兵遣将，命令他们前去华北战场阻击日寇。第18军军长罗卓英接到了这样的命令，立即指令第11师于8月9日率部先北上增援华北，第67师、第14师依次跟进。当第11师即将到达保定时，适逢上海战事爆发，南京最高军事统帅部遂改令第18军前往华东地区作战。第11师接到命令后，即刻开往上海。

第11师进入上海之际，恰逢中国军队对日发动全面进攻的前一天。张治中已为翌日的全面攻击做出了部署，手头缺乏足够的预备队，便将第11师当作总预备队，令其进入江湾市中心市区。

第二天，日寇的第1批增援部队抵达上海。张治中原以为凭着手里的兵力一旦率先对敌发动攻击，就可以一鼓作气消灭驻扎在上海日租界的日本海军陆战队，然而，接连三次来自南京的暂缓攻击命令，让部队进攻丧失了先机，致使日寇有了充足的准备，攻击部队遭遇到日寇的强力阻击，进展异常缓慢。这时，敌增援部队陆续抵达上海，无疑使得中国军队的处境越加窘迫。在这样的情况下，张治中不得不从留作总预备队的第11师中抽调第31旅归第87师指挥，加入对日寇的攻击行动。第11师对日寇的首战即将开打。

事实上，当第31旅做好战斗准备，向战场前进时，刚刚抵达张行，日寇从日本本土开来的第二批增援部队就已经驶入上海附近的海面，一部兵力正在张华浜登陆，他们接到新的命令：火速阻击业已登陆之敌。旅长王严即令第62团3营（营长何慕侯）先行出击。该营抵达张华浜后发现日寇第3师团第6联队的先头部队已经占领该处，便立即向日寇发起进攻。

第11师与日寇的第一场战斗就这样开始了。这是一场不期而遇的战斗。

8月23日凌晨，第11师第31旅第62团3营向日寇发起进攻，立即遭到了敌人的疯狂反击。这时，日寇后续部队陆续到达。3营官兵们冒着敌人海空火力的凶猛攻击，与已经登陆的日寇反复争夺，伤亡惨重，被迫退回张华浜车站附近收缩阵地，继续拼死抵抗。

关键时刻，团长余子温率领1营、2营全部抵达战场，立即指挥全团人马冒着日寇的猛烈海空火力奋力阻击正朝3营展开攻击的日寇。在该团官兵的英勇阻击下，不仅顶住了日寇的进攻，而且于11时左右将进犯之敌击退。

此时，日寇第二批增援部队相继在川沙口、狮子林地区登陆，对正在进攻的中国军队形成了极大的威胁，张治中立即抽调第98师向狮子林方向前进，派遣第11师向川沙口方向攻击前进，消灭登陆之敌。张治中是冒着敌机的不断轰炸扫射从南翔司令部前往江湾亲自向彭善下达这项命令的。

天空中不断有敌机轰炸扫射，部队根本无法行动。如果是其他部队的指挥官，接到命令后，决不会反问指挥官。彭善却不一样，他是第11师师长，在第11师以及第18军的长期浸润下，已经养成了目空一切、以自我为中心的傲慢性格。一接到命令，他就立即反问道：“简直炸得不能抬头，怎么办？”

张治中亦非善辈，严厉地呵斥：“不能抬头也得走，难道我能从南翔一路冒着轰炸走到江湾，你们就不能从江湾走到罗店吗？”

碰到如此不讲情面而且背后有蒋介石作后盾的司令长官，彭善再也无话可说，不得不带领人马奔向罗店。这时的彭善绝对没有想到，在第11师的军史以及他个人的军旅生涯上，罗店将成为他们被人永远谈起的话题。在这里，受军长罗卓英的委托，彭善以该师师长的身份，甚至可以指挥第67师等其他兄弟部队，把罗店变成一座磨坊，磨掉了无数中国军队与日寇的血肉；在这里，一寸山河一寸血是中国军队英勇抗击倭寇的真实写照。

彭善，字楚珩，1901年出生，湖北黄陂人。陆军军官军校第1期毕业，毕业后进入黄埔军校任职。后在教导第3师任团附，当该师被陈诚收编为第14师后被任命为代理团长。1932年11月升任第41旅上校副旅长。1933年3月升任第52师第155旅少将旅长。同年8月，第155旅改称第98师第292旅，他出任少将旅长。1934年1月升任第98师少将副师长。1935年6月兼任陆军整理处军官训练团营附。9月调任第67师少将副师长。1936年6月调任第11师少将副师长。黄维留学去职后升为第11师师长。

这时，彭善手里其实只有第33旅。他权衡了一下当前的军事形势，意识到以一个旅的兵力，即使一举收复了罗店，也难以坚守，便命令第31旅将阵地移交给教导总队第2团以及第61师第362团之后，火速归建；叶佩高之第33旅立即向罗店方向前进，准备消灭登陆之敌。

第33旅是冒着大雨向罗店方向前进。下午4时左右，师长彭善得知先头部队已经进至罗店东南的长浜车站，并与日寇登陆部队相遇。他立即命令部队做好攻击罗店的战斗准备，并亲率参谋长梅春华、参谋蒋中光等人抵达罗店以南之旅部指挥，另调师直属山炮营支援作战。

一切准备就绪，彭善下达了进攻命令，第33旅官兵立即向日寇奋勇冲杀。

担任主攻任务的是该旅第66团。团长胡琏，此时虽说没有多大名头，但以后在国民党军中是一个大名鼎鼎的人物，甚至连中共最高领袖毛泽东都称他狡如狐，提醒中共将领跟胡琏部相遇时，必须多加小心。

狭路相逢勇者胜。胡琏深知这个道理，决定在日寇来不及反应时，突然发动攻击，一举消灭当面之敌，然后朝罗店猛攻。

第66团，3营是主力，廖营长也是一员虎将。胡琏很信任他，就把主攻任务交给了该营。该营在做好了必要的准备后，在机炮连的掩护下，突然朝日寇发动攻击。日寇似乎被中国军队的突然攻击打懵了头，一直没有反应。3营官兵更加气势如虹地朝敌军聚集地冲去。然而，当部队冲到距离日寇聚集地不足100米的时候，日寇轻重机枪的子弹泼水般地打了过来，冲在前面的战士们立即倒在了血泊之中。

日寇的反应能力确实惊叹。在没有野战工事、没有战壕的情况下，突然遭遇了中国军队的攻击，他们很快反应过来，各依地形，布设好了火力点，给予中国军队极大的杀伤。

敌人的火力点一暴露，廖营长立即命令机炮连用迫击炮轰击日寇的轻重机枪阵地，同时，两挺重机枪也朝着日寇火力点猛烈地打了过去。在己方火力掩护下，廖营长带领预备队第3连朝着日寇的火力点冲了过去。

激战过后，3营成功地将日寇临时占领的据点全部围困起来。但是，据点内日寇强大的火力网仍然让3营的官兵们只能趴在地上，根本无法对据点发起进攻。

廖营长立即命令各连组织敢死队。敢死队员们拿着手榴弹，在轻机枪的掩护下，冲向日寇据点。

眼看着敢死队距离据点越来越近，日寇的机枪突然加大了火力，有3名敢死队员当即倒下。掩护的轻机枪朝着日寇机枪射击，子弹从射击口打了进去。日寇的机枪忽然哑巴了。敢死队抓住这个机会，再次发起了冲锋。轻机枪射手们不敢大意，枪口纷纷对准日寇的各个射击口。一个敢死队员冲到了距离据点20米的地方，开始朝日寇的射击口投掷手榴弹。但手榴弹刚投掷出去，他就被敌人的机枪击中，整个人倒在地上。另一个敢死队员立刻趴下来，慢慢地朝着日寇据点爬行过去。这时，从据点旁的一道壕沟里出现了一个端着步枪的鬼子兵，一颗子弹击穿了敢死队员的胸膛，他趴在地上不动了，过了一会儿，突然站了起来，拿着几颗手榴弹，朝着据点跑了过去。日寇的子弹毫不留情地打在这个敢死队员的身上。敢死队员拼尽了最后的力气，扑在了据点上面，手榴弹缓缓地冒着烟雾。剧烈的爆炸响了起来，日寇据点炸塌了，敢死队员连具完整的尸体都没有留下。

然而，战斗还没有结束，十几个日寇端着步枪仍然耀武扬威地站在阵地上。廖营长一声呐喊，跃出阵地，端着步枪冲了过去，战士们紧跟在他的后面，向敌人冲去。两军一下子就杀在一起，此时日寇的武器优势就发挥不了了。

怀着对敌人的刻骨仇恨，第33旅官兵如下山猛虎一般，在日寇的阵线上肆意冲杀。激战几十分钟后，日寇在肉搏战中不敌，再也坚持不住，轰一下垮了下去，留下了一地的尸体。

此战日军伤亡数百人，被生擒三人，还有一名工兵上尉被击毙，余者狼狈退出罗店镇，进入罗店镇北面陆家村一带的村落里。

入夜后，第66团在胡琏的率领下，乘胜进击陆家村，将占领该村的日寇全部逐退。至此，中国军队全部收复罗店。这是中日两军围绕罗店进行的第一次拉锯战，也是第33旅乃至第11师第一次收复罗店。

在这次收复罗店的行动中，33旅的将士们击退了日寇后，发现日寇煮着饭的行军锅就扔在大街上，饭还没有煮熟，可见日寇退出得多么匆忙。

在打扫战场时，他们在打死的工兵上尉尸体上发现一份作战地图，上面标注了进攻路线，由此国军知道日本第11师团主攻方向就是罗店。

这一仗，中国军队亦付出了巨大代价。冲锋在前的敢死队员数百人基本没有幸存者。战后检查他们的遗体，发现他们很多人直到战死还保持着冲锋和投掷手榴弹的姿势。有的拿着已经打开盖的手榴弹倒在地上，人还保持着投掷的姿势，埋葬烈士遗体时，怎么也取不下这枚手榴弹，因为抓得太紧！有的阵亡时还保持着怒发冲冠的冲锋姿势，一只手撑着地往前爬，而胸部早已被子弹击穿，观之让人忍不住流泪！

成功地收复罗店后，师长彭善不会忘记夸耀一下第11师的战功，立即拿起电话，向张治中报告了战果。张治中兴奋地表扬说:“你们打得好，打出了中国军队的威风！”同时提醒他说，“敌人是一定要来争夺罗店的，你们一定要寸土不让，像钉子一样钉在罗店！”

“长官放心，我们一定寸土不让！”彭善坚定地回答。

为了巩固战果，彭善当晚便发动部队挖交通壕。这时天气十分炎热，官兵们挥着铁锹、洋镐，高呼着号子，挖刨着泥土。彭善到各营指导士兵们，要他们挖成“之”字形战壕，便于隐蔽。

没过多久，日寇果然卷土重来，分三路各约千人的部队，搭配装甲车，准备夺回罗店。其中，西路日寇约有1300人，伴随5辆装甲车，携带山炮数门，沿浏河至大场公路直扑罗店而来。

据守在罗店西北长桥的第66团8连首当其冲，成为日寇的第一攻击目标。由于兵力悬殊，胡琏命8连不要死守，以奇袭和埋伏的方式迟滞日寇，跟他们玩捉迷藏。该连便按照胡琏的命令，放弃长桥，与日寇展开游击战。此举果然奏效，让日寇主力无法快速前进。不过，日寇主力却乘机钻隙迂回，接近了第66团的团部小石桥和第33旅旅部的罗店站。叶佩高旅长赶紧组织旅部官兵，人人执枪上阵，利用旅部所在地罗店站的房屋和围墙，抗击日寇，并命第65团团长朱鼎卿率部前来支援。

朱鼎卿团长接到命令后，立即下令所属三个营各留下一个连在原阵地防守，副团长曹金轮率1、2营主力进攻潘宅、十里长街，打击日寇进攻部队侧后方，他亲自率领第3营前往小石桥和罗店站救援。

第65团的救援行动很成功，一个营的兵力加入到小石桥和罗店站方向，不仅改变了敌我双方力量的对比，而且改变了双方的作战态势。经过2小时的激战，日寇在第33旅前后夹击下溃不成军，丢下了200多具尸体和3辆装甲车残骸，便夺路而逃，分别向罗泾、川沙、盛桥方向逃命。中国军队随即展开追击，直到23日子夜，罗店附近的枪声才逐渐平息下来。

次日，军长罗卓英率领军部指挥机关来到了战场，召集旗下各师旅长以上将领开会，带来了他们的老长官、土木系精神领袖陈诚已经出任第15集团军总司令，即将率领他们在淞沪战场上与日寇拼杀（实际上等于是脱离了张治中的指挥）的消息，令每个与会人员都感到格外振奋。紧接着，他们在全面检讨了对日作战的经验教训，分析了日寇的攻击方向以后，罗卓英决定调整各师的作战任务，命令第11师由月浦、新镇一线向川沙口出击。

这样一来，第11师听命于张治中的短暂日子结束了，该部重新归属第18军领导。面对自己的老长官，无论罗卓英给出什么样的任务，彭善都不会发任何牢骚。把防守罗店的任务交给刚刚抵达战场的第67师，彭善便将自己的第33旅和第31旅分别编为左右两翼，附以炮兵第16团，在马家宅附近进入阵地，逐次向五斗泾、新镇、月浦一线推进。8月25日凌晨3时左右，各部沿着预定路线推进至月浦及附近地区。随后，彭善命令各部开始攻击前进。

这时候，侦察人员报告，有一部日寇正绕道朝新镇方向攻击前进。彭善判断，第11师师部极有可能与该股日寇遭遇，立即命令各部火速回援，共同消灭该敌。

第11师第31旅第62团率先赶到师部所在位置新镇，立即修筑简易工事，准备抗击日寇的攻击。上午8时许，日寇进入第62团阵地跟前，即刻向该部发动猛烈冲击。这时候，第31旅第61团回援赶到，彭善即令第61团1营驰赴顾宅西侧阻击来犯日寇，余部构筑工事拱卫师部前沿。经过第62团与第61团1营奋勇反击，当面日寇攻势暂时停顿下来。

随后，鉴于第11师第33旅即将抵达战场，彭善采纳该旅旅长叶佩高的意见，命令第31旅旅长王严指挥该旅第62团固守新镇；第61团绕至当面日寇之右侧；以正在回援的第33旅第66团改道西线桥、北顾宅袭击日寇左侧；意图夹击该股日寇。第65团则作预备队使用。

中国军队正在调整部署之际，日寇再度向新镇发动进攻。第62团在顾宅一线层层阻击，让日寇寸步难进。日寇不甘心就此失败，组织数波援军，甚至想迂回新镇包围该团，但被在该团侧面防守的第61团打得抱头鼠窜。上午9时半，日寇在聚源桥之主力再派1个大队前来助攻。叶佩高旅长得知情报，命第66团1营在朱湾塘设伏，一举击毙了日寇军官小林义正大尉和岩井一郎中尉等80余人，并生擒5名士兵，俘获一批武器。残敌只能向西线桥逃回。第33旅乘胜追击，再克西线桥。

这时候，彭善见新镇附近日寇分散各地，孤立无援，命令旅长王严率部从第62团正面出击，将来犯日寇全部赶回出发阵地聚源桥。中国军队攻势凶猛，日寇无力抵抗，不得不后撤至聚源桥。

这样一来，聚源桥就聚集了日寇第43联队2、3大队。彭善觉得向敌人发动最后攻击的时刻来临，决定利用第11师优势兵力围歼此股日寇，下达了总攻命令。在该师官兵拼死冲杀下，这批日寇终于遭到击溃，留下了近800具尸体后，残敌逃入尤家楼。这一仗，第11师再度打出了威风，打出了战果，不但让日寇第11师团和第3师团会师的梦想随之破灭，更全歼了超过一个步兵大队的兵力，极大地鼓舞了中国军队的士气。

战后，罗卓英军长在致彭善师长的信中说道：“第11师本日（25日）在新镇一役中，再次予敌重创，既挫敌焰，更扬我威，诚为对淞沪会战有重大价值之胜仗，殊堪嘉许。”

敌人被打退，彭善错误地估计敌人退却后，当晚不会再进攻，除留一个营监视敌人外，其余部队都撤到徐行休整。谁知敌人只稍稍休整后，便于半夜时分发起了进攻。一个营的兵力在暴雨般的炮弹、炸弹的攻击下，死死地坚守着阵地。这一次，松井石根为了再度攻占罗店，向罗店方向增援了两个联队的兵力。敌人依仗大炮和兵力，压碎了该营的阵地，立即向罗店狂奔而来，接连向第67师201旅把守的阵地发动了5次进攻，一口气攻占了罗店大部。

彭善心知不妙，赶紧派遣部队向罗店方向增援。

8月26日上午7时左右，日寇为了全面攻占罗店，两个联队的兵力全体出动，对把守罗店一隅的中国军队再次发动攻击；同一时刻，第11师和第67师各出动两个营向敌人发起了冲锋。

双方在罗店的东边迎头相撞，很快绞杀成一团。喊杀声、惨叫声，枪械的撞击声响成一片。彭善为了迅速解决战斗，果断地命令预备队投入战斗。敌人在中国军队的攻势下，渐渐不支，前面的被分割包围，后面的吓得向后逃窜。不到10分钟，被包围的敌人被消灭了。彭善命令部队打扫战场后，暂时休整待命。谁知，敌人的步兵后退了，炮兵却向中国军队发起攻击，一发发炮弹在中国官兵中爆炸，官兵伤亡大半，团长李维藩、2营营长魏汝谋负伤，1营营长张培甫阵亡。

敌人炮袭过后，步兵又发起了冲锋。中国守军官兵伤亡太大，无力反击；第67师第201旅旅长蔡炳炎壮烈殉国，罗店遂全部落入日军手中。

罗店丢失，震动了南京最高军事统帅部，蒋介石打电话给陈诚，以最严厉的口吻逼迫第15集团军火速收复罗店，否则军法处置。

罗店的战役意义太过重要，即使不需要蒋介石的命令，第18军乃至15集团军也会集合全军的力量，重新夺回罗店。当陈诚、罗卓英接到蒋介石的命令后，更是不敢怠慢，即令第18军各部：

一、全军以歼灭突入罗店之日军为目的，决定对该敌于28日拂晓前展开三面围攻，力求全歼。

二、第98师第292旅自南长沟、潘宅之线向罗店东北展开进攻，左翼与第11师密切协同。

三、第14师以一个旅自曹王庙方向对罗店西北角进攻，右翼与第57师密切协同。

四、第11师从罗店的东面的坍石桥与南面的白房子等处，向罗店日军核心阵地进攻，左与第67师，右与第98师第292旅密切协同。

五、第67师应固守现阵地，竭力阻止牵制当面之日军，使其他友军部队能够顺利进攻。

六、由第11师彭善师长担任此次进攻任务之前敌总指挥，统一指挥各部队作战行动，前进指挥所设在罗店西南方的第67师三宫殿师部内。

为了让彭善懂得这次作战的重要性，罗卓英对彭善施压道：“如果不能收复罗店，你就自裁吧。”

接到命令后，彭善即刻展开行动。其中，给第11师的任务是以33旅为主攻部队，并附以师直山炮营、重迫击炮连、配属给第11师的炮兵第16团8连、师直工兵营，在第18军其他各师的配合下攻占罗店；为了减轻第33旅正面压力，命令第31旅在其侧翼对罗店东南地区进行佯攻，试图吸引日寇兵力。

8月27日，担任主攻任务的第33旅按照预定计划向盘踞罗店之敌发起了猛烈攻击。经过一个半小时的激战，第65团一举攻克龚家宅、李家宅等地，并击毙日寇第43联队第2大队大队长冈田少佐以下300余人，之后乘胜追击，向白房子、罗店站猛追逃敌；第66团则攻下了周家宅、马家宅等地，击毙日寇第43联队第3大队中队长板仓大尉以下近400人，随即再下潘宅、坍石桥，与左翼的第65团一同突入罗店镇内。入镇后，在黑暗中与日寇展开巷战。日寇抵挡不住，逐渐放弃阵地，向罗店西北角退却。

这时候，第31旅也插入罗店以北之陆家村，切断了罗店日寇与其主力部队的联系。

战事发展到这个地步，中国军队似乎再度攻占罗店已成定局。

然而，日寇同样深刻地认识到了罗店的重要，绝不会将罗店拱手送给中国军队。一旦被中国军队赶出罗店，日本方面立即派遣增援部队在飞机大炮的配合下对攻进罗店西面的第11、第67师猛烈反扑。

天一亮，在日寇舰船、飞机、大炮的猛轰下，第33旅官兵死伤枕藉。紧接着，日寇大批援军开进战场，使得我军虽拿下了罗店四分之三的区域，但西北角之敌却站稳了脚跟，怎么样都撵不出去。而原预定要来增援的第31旅，因第98师第292旅陷入危机，被彭善派去解围，这样第33旅形成孤军奋战的不利态势。

旅长叶佩高审慎度量情势，决定暂停进攻，先以主力固守现有阵地，等待援军到达后再行发动进攻。于是，他命令第66团主力赶紧构筑工事，转入防御，3营据守坍石桥、龚家宅、李家宅等地，与第31旅留在大小竹园、五斗泾之部队联成一气，防止日寇向其后方钻隙；第65团则据守罗店站、白房子、小石桥等要点，同守在罗店西南小堂子、高家宅的第67师密切联系。

此时，罗卓英来到三宫殿的军前进指挥所，得知目前的战况后，即令彭善师长指挥第11师第31旅和第67师第292旅，务必尽全力阻击日寇由尤家楼、聚源桥一线前来增援的部队，并切断罗店镇日寇对外公路交通，使其不能获得补给；命第67师李树森师长率领第398团和第401团，分别由罗店镇和小石桥进入第65团现有阵地，由李师长指挥第67师和第11师第33旅，统一围歼罗店西北角之日寇；另调第51师运至嘉定城东之澄桥镇集结，命第6师第16旅推进至施相公庙，策应第67师作战。

第65团团长朱鼎卿等到友军第401团前来接防以后，立即命令该团全体官兵向罗店镇内集结。

随即，李树森、叶佩高等高级将领召开作战会议，定下了歼灭罗店之敌的作战方案：以第66团阻击从聚源桥、尤家楼前来支援的日寇；由友军第401团阻击来自公路之敌；由第65团和友军第398团充当攻击主力，围攻盘踞罗店西北角之日寇；攻击时间定于8月28日上午9时。

预定时间一到，各部立即向当面之敌展开攻击。第11师第65团和友军第398团官兵奋勇出击，但日寇炮兵火力强大，飞机又不断前来助战投弹，使得进攻部队寸步难进，激战终日，两个团的主攻部队没有取得任何进展。与此同时，担任阻击任务的第66团和友军第401团也分别在各自阵地面前和增援的日寇拼命交火。一时间，罗店内外到处都是激烈的枪炮声。最终，进攻部队虽然毙伤了日寇500余名，自身亦遭受了近400人的伤亡，其中第66团3营营长王仲彬少校不幸牺牲。

在此后数天的战斗中，中日军队一直处于胶着状态。

这就迫使日军的松井石根向其大本营报告说：

“第3、第11师团自8月23日分别在吴淞、川沙登陆后，虽居有利态势，却因兵力不足，兼之中国军队抵抗极其顽强猛烈，已使我军伤亡4000余人，仍无进展，未能达成占领上海以北要地之任务。值得注意的是，该方面使用了中国军中最精锐的陈诚指挥的第11师和第14师。我军需要给当面的中国军队以更大的打击，因此判断我军的兵力最小限度也要5个师团，当前最重要的是紧急调第14师团和天谷支队神速到达。”

日寇集中众多兵力未能拿下罗店，焦急万分，急切地向大本营请求增援。中国方面的情况也相差不多，罗店迟迟拿不下来，军事委员会委员长蒋介石忧心如焚，一再向第15集团军总司令陈诚施加压力。

其实，陈诚何尝不想尽快收复罗店？可是，他非常清楚，中国军队与日寇相比，完全不在一个档次，能以血肉之躯打成目前的样子，第18军，特别是第11师已拼尽全力。不管怎么说，他还是希望赢得战争，决心利用日寇阵地未固，且分兵进攻宝山、月浦、杨行之际，再度命令部队向罗店发动进攻。

8月30日，陈诚发布《淞、沪、浏、嘉、宝附近围攻计划》，将围攻并收复罗店的任务仍然交给了第18军。这一次，为了顺利拿下罗店，陈诚甚至给罗卓英下了命令：“不惜任何代价收复罗店，就算第18军全部拼光了也在所不惜！”

从9月1日起，第18军再度打响了进攻罗店的战斗。这是第18军第3次反攻罗店。吸取了前2次攻击罗店的经验教训，第18军自从发动进攻的那一刻开始，就没有停歇下来，日夜不停地对日寇实施攻击。到了9月5日，进攻部队虽说未能收复罗店，却已经缩小了对该镇的包围。

从6日开始，中国军队除了仍以第18军为主攻部队外，还调集了第51、第56、第58师参战，对罗店发动了第4次攻势。当天晚上，第11师与第14师即已完成了对罗店的包围。罗卓英大喜，立即下令第67师第201旅出击，亦向罗店镇进攻，试图一举完成收复罗店的任务。但是，在日寇猛烈的炮击下，该旅前进受阻，攻势陷入停顿。

更加严重的是，这时，宝山已经落入日寇之手，包围罗店的第18军各部侧背受到了敌人的威胁。第18军各部尤其是担任主攻的第11师第33旅伤亡惨重，又没有援军。在这样的情况下，罗卓英被迫命令各部从9月7日起全部退出罗店。

在这次战斗中，第31旅旅长王严受伤，师参谋长梅春华暂时接替了该旅旅长职务。

此战，第33旅曾四次攻入罗店，后两次在孤军奋战的情况下曾一度收复罗店三分之二地域。其旅长叶佩高也因此战倍受第18军官兵景仰。在夺取罗店失败后第11师被部署在罗店东南地区，与友军遥相策应阻击来犯日军。

惊天地泣鬼神的罗店之战以中国军队的失败告终。其间，中国军队用他们英勇悲壮的抵抗行动谱写了一曲曲令人荡气回肠的赞歌。任何抽象的文字描写，都不能反映战场的实际，还是用罗店之战的参与者时任第11师65团1营营长林映东后来的回忆文章来叙说吧：

我军第67、第14师亦先后到达浏河以南塘口、广福、陈行、顾家宅之线，与敌人进行非常激烈的战斗。敌海军旗舰“出云”号和其他很多舰船已开进我吴淞口，我军在敌陆海空联合进攻下，伤亡极大。月浦之敌以一部牵制我师正面，其主力绕到我侧背进占罗店。罗店为通宝山、上海、嘉定、松江几条公路的枢纽，极为重要。我师对此改变了部署，以第65团和第66团进攻罗店，第62团协同浏河附近的第67师进攻月浦。师长彭善亲临指挥，以劣势装备攻击武器精良的敌人，官兵激于爱国热忱，同仇敌忾，士气极高，勇敢非常，与敌殊死搏斗。我师伤亡很重，全师阵亡营长4人。第67师第402团团长李维藩为国捐躯。我是第65团1营营长，亦负轻伤，但我不下火线。我率部抢先占领罗店以南三岔路口和李家集附近的要地，控制了罗店敌军的进出。这一仗虽未夺回罗店、月浦，但敌军遭到严重打击，伤亡累累，不能前进一步，形成了对峙局面。

罗店、月浦、浏河以南的敌人为了打通几条公路，消灭我军，侵占上海，不断对我军发起攻击。其战术大同小异，很少变化。在发动攻势之前，总在天蒙蒙亮的时候，以飞机对我阵地狂轰滥炸一阵，再升起气球，指示海军和陆地炮兵作第二次炮击，然后步兵才在坦克掩护下向我阵地进攻。我军制胜的法宝则是利用夜间控断公路，埋设地雷和集捆手榴弹，设置多种障碍物，纵深配备，埋伏两侧，不断袭击其哨兵，待其战车上来，使之陷入深坑，然后与其车后跟进的步兵拼刺刀，拼手榴弹，拼肉搏。这种歼敌战法，屡试屡效。白天我军则隐蔽起来。其时棉花梗已长得很高，敌人不易发现目标。散开在棉田里的士兵看到成群的敌机来轰炸，不但不害怕，反而说：“你看，老鸦又在下蛋了。”但对海军炮击有些顾忌，因为只听隆隆炮声，不知道炮弹投落在什么地点。有一次，一发炮弹落在我3连掩蔽部里，死伤一排预备队，连长被炸得只剩一条腿，惨不忍睹。

罗店、月浦、浏河以南的敌人，想达到预定目的，经常出动相当兵力攻击我阵地，统被击退，形成了拉锯战。有一次，敌人出动很大兵力，攻击我师正面，在海空军掩护下，来势很凶。我则利用不露头的交通壕隐蔽，待敌接近时，与之肉搏。敌步步紧迫，与我军扭打成一团，敌我不分，尸满战壕。顷刻之间，我师8次补充连排长，有的连仅存官兵10余人，但仍坚守，阵地屹然不动。

罗店之战结束不久，胡琏因为作战勇猛，升任第67师第119旅旅长，曹金轮接任第66团团长。

第11师接下来的战斗并不轻松。10月1日，第11师奉命向张家村、林家宅转移，并切实占领该处构筑工事。师长彭善以梅春华之第31旅先行出动，一面战斗、一面转进。在转移中，担任掩护任务的第62团1营1连遭到日寇突袭，该连官兵在战至只剩6人后仍坚持不退，与突入之日寇展开肉搏，最后全部壮烈牺牲。10月3日，第11师顺利完成任务。此后又与日寇第11师团第10旅团激战十昼夜。

10月18日，第3战区司令长官部为求击破已侵入蕰藻浜之日寇，决定对该处日寇进行一次攻击。第11师于21日晚由北朱宅渡河攻击，第31、第33旅分别于次日凌晨攻占中心阁与苏家宅。由于左右友军或遭受日寇猛攻或奉命救援，使得第11师孤悬敌后，遂陷入了日寇的包围中。罗卓英得知情况，急命第11师于22日突围而出，转移到嘉定南面的石岗门构筑二线阵地，这是该师自淞沪会战以来第1次撤下火线，不过由于战局紧张，无兵可调前线支持，第11师仅休息了一天，又加入了支援新泾桥、走马塘的友军作战行动。

10月24日，由于日寇突破蕰藻浜，进犯大场。第11师又奉命驰援。师长彭善以第31旅第61团守洪桥浜，第62团守刘家桥；第33旅第65团守裴家桥、顾家浜，第66团守洛阳桥、羊马巷。

次日正午，日寇第13师团以战车20余辆，掩护步兵5000余人对第33旅防守之洛阳桥、裴家桥阵地猛攻。该旅官兵沉着应战、坚强抵抗，数次将突入阵地之日寇赶出。战斗中第33旅第66团团长曹金轮负伤，彭善以师部参谋主任彭战存接替该团团长职务。

从10月29日起，日寇开始强渡苏州河，第11师与第67师此时担任姚家渡、江桥镇至南翔一线的守备工作。第11师坚守的大场阵地曾被日寇数次突破又数次夺回，使得当面之日寇毫无进展。10月31日，奉命撤出原有阵地，转移至石桥、江桥镇占领新阵地，阻击日寇。11月7日，师长彭善奉命对日寇进行侧击，乃命全师于拂晓对日寇第13师团发动突袭。日寇遭袭措手不及，仓皇应战，于次日中午纷纷溃退。第11师第31、33旅则分别占领金家弄、丰庄。

11月10日晚，第11师转移至安亭驻守，13日又奉命转移至青阳港在铁路桥至吴淞江北岸间占领阵地。就在第11师占领阵地后不久，日寇第45联队即在飞机、坦克、大炮的支援下向该师阵地发动进攻。第11师第33旅与第31旅第62团奋力阻击，终于在午后击退日寇，击毙日寇大平大尉以下68人。入夜后由于友军阵地相继失守，第11师也撤离青阳港阵地转赴常熟集结。

作者：张 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