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体舞排练是在周三放学后,初三年级和六年级两个年级的学生来到操场上,每个年级各有三个班,分站成三个同心圆。男生先站好一个圆圈,然后女同学再入场,在男同学的圆圈外面围成一个更大的圆。申沉、迟立辉、二老虎和才才四个人挨着站,申沉站在迟立辉和二老虎的中间。初三一班的女同学进场了。她们的圈围拢过来,迟立辉紧紧地盯着张新雅,她慢慢走来,最终站在了申沉的对面。迟立辉一把拉过申沉,“你过来,这是你站的位置吗?”现在迟立辉站在了二老虎和申沉的中间。他的对面就是张新雅。申沉没说话,换到了刚才辉子的位置。他对面是一个张新雅他们班的胖胖的女生,申沉看了她一眼,那个一脸幸福、像个皮球一样胖胖的女生正冲着他笑,笑得十分甜美。申沉又抬眼向天上看去,天空什么都没有。
在跟着领操台上的老师认真学习了半个小时的基本动作之后,大家也都掌握了动作要领。操场四个角的喇叭里同时放出了节奏感极强的音乐。同学们兴致高涨,一边和着音乐的节拍,一边看着老师的示范,跳了起来。迟立辉面带微笑地跨上一步,他跳得十分认真卖力,动作标准到位,连张新雅都没有他跳得好。他的胳膊挽住新雅的胳膊,有规律地触碰着,像是一股股电流刺激着迟立辉的心。他觉得这不是在跳集体舞,这是在跳华尔兹,神圣而美丽。对面的张新雅就是迷人的公主。他两旁的申沉和二老虎见他一脸无比享受的样子,都有点吃惊,这可是他们所认识的辉子的脸上从来没有出现过的幸福表情。真有那么开心吗?申沉和二老虎中途交换了几次眼神,没有达成什么共识。集体舞进入了第二个环节,由男女生组成的两个同心圆向左右稍加移动。也就是说张新雅会在某一个时间里面,分别同迟立辉左右两侧的申沉和二老虎跳舞。当队伍左移,二老虎和他姐姐一起搭配旋转的时候,二老虎有意地大声说:“姐,辉子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你要当心了。”新雅笑着对她弟弟说:“我知道。”当然二老虎说的话,清晰地传到了迟立辉的耳朵里面。而当圆圈右移,张新雅和申沉搭配的时候,申沉也故意大声地说:“新雅姐,辉子的精神方面可能有些问题,情况也许已经比较严重,你要当心了。”“我知道。”新雅还是微笑着说。
半个月之后,集体舞的任务结束了,国庆节当天的汇报表演也圆满成功。两个年级的学生不负学校的重望,整齐划一的动作,热情饱满的表情,让当时在主席台上的所有老师都有一种强烈的自豪感。这种积极的情绪也同时感染了在场的每一个学生。他们说不清楚,但能明显感觉到,在那短短的十分钟里面,他们的心灵和感情得到了升华。
国庆节过后,申沉和二老虎长出了一口气,因为跳集体舞的关系,整整半个月,每周两次的合练,占去了他们所有踢足球的时间。这下好了,他们又能像以前那样在操场上尽情地追逐奔跑了。这天是和一班男生比赛的日子。时间早早地被定了下来,对方的求战欲望也很强烈。申沉觉得他都快等不及了,随时都有可能爆炸一样。下午的课他基本上没有用心听,脑海里想出了一个新的过人动作,准备今天在赛场上实战一下。他还想好了进球后的庆祝动作,要张开双臂,像鸟儿张开翅膀一样飞翔。下午的课终于结束了,他们换好球鞋,快速来到操场上,一班的男生也一个个跃跃欲试。他们几个一边做着准备活动,一边聊天。“今天可得痛痛快快地踢一场,上次就输给他们了。今天得赢回来。”队长二老虎给全队打气,“冰棍外交”使他又毫不费力地把队长的位置从江奶茶手里夺了回来。“嗯,没问题,有我和辉子在,肯定没问题。辉子,我还是压着对方最后一名后卫站,你突破了有机会就传过来。”“嗯,我知道。”“申沉,要说辉子可真是咱们的主心骨,上次咱们输给一班,就是因为他没来。你进的球里面有一多半是辉子传给你的吧,是他给你创造了那么多机会,你呀,就是一个机会主义者。”才才说。“是,这点我明白,没有辉子在场上,我肯定进不了那么多球,独木难撑。”申沉也同意才才的观点。这次的比赛吸引了很多人来场边观战,体育老师作为裁判将给他们吹哨。四周观众的热情让球场上的队员们充满了斗志。在双方队员入场的时候,二老虎不停地向周围的观众挥手致意,还夸张地做了几个飞吻的动作,惹得好些人笑起来。
比赛正式开始了。由于他们是踢小场,不需要守门员,可以双方都是6个人。范志江、才才司职后卫,队长二老虎和班长马永志坐镇双后腰位置,迟立辉是中场组织调度,申沉一个人突前,司职前锋。他幽灵一般游弋在对方的整条后防线前面,等待时机。25分钟的上半场比赛时间结束,双方踢成了一比一平局,趁着中场休息的时候,他们边喝水,边总结了一下上半场的情况。“加油吧,就看下半场了。”二老虎用力地拍手鼓励大家。下半场刚开始,“哎呀。”在一次转身过人的对抗中,迟立辉摔了一跤,捂着脚踝倒在地上,体育老师随即吹停比赛,申沉他们几个围上去,“没事吧,辉子。”大家关心地问。“脚扭伤了,可能踢不了了。”辉子一脸痛苦地说。“那你先去场边休息休息。”班长说。看着辉子一瘸一拐地离场,无奈只得换上了替补队员段凯。比赛继续进行。场上没有了迟立辉,情况急转直下,一班见他们的绝对主力负伤下场,开始大举反攻。球场上没有了辉子,申沉也不再像幽灵一样可怕,反而更像是梦游,他非常不适应迟立辉不在场的情况。整场比赛结束,虽然本队这两个球都是申沉攻进的,可最终他们队以二比四再次输给了一班。“真他×窝火。”申沉一边骂,一边向场边走去,他想赶紧去看看辉子的伤势。可他走到场边,却没有了迟立辉的身影,申沉又四周找了找,哪儿也看不见他。是不是回教室休息了?申沉没顾得上后面的其他几个队员,一溜烟儿跑进了教室。可教室里没有迟立辉的身影,他的书包还在课桌里面放着,看来没有回家,可他去哪儿了呢?
申沉又重新回到操场上寻找辉子,他连问了几个人,对方都说没有见到。申沉向更远的地方跑去。中途他拦下了一个和他比较熟的高年级的同学,“看见辉子了吗?”申沉问。“看见了,他在那边和女生跳皮筋儿呢。”对方说完转身走了。“什么?和女生跳皮筋儿呢。”申沉一下子没明白过来,他疯了吧。跳什么皮筋儿啊?申沉向刚才那个男生所指的方向跑过去。当快要跑到操场另一头的时候,申沉停下了脚步。他看到张新雅班上的几个女生在跳皮筋,皮筋的一头拴在场边的一棵大杨树上,另一头拴在辉子的腰上。辉子和对面的杨树一样站得笔直,目不转睛地盯着在他眼前跳来跳去的新雅。脸上丝毫没有刚才扭到脚时那般痛苦的表情,他完全沉浸在幸福当中。辉子漆黑的眼珠里面,有两个张新雅在快乐地跳动。新雅每完成一次有难度的跳跃,都不时抬头向辉子投来含着笑的眼神。申沉望着辉子,那一刻,他好像忽然明白了什么。
作者:梁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