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贤愚一惊一喜地听完,眼泪又下来了:“师父要在,享你的福啰……”史劲长叹:“他老人家漂泊辛劳一辈子,要能看到新中国,享享新社会的福我就无憾了!”“师父要看到你现在该多高兴啊。你是怎么整那么多……什么来着出来的?”“革新改造。”“对,革新改造。你怎么弄出来的?”“边干边学。越干,不懂的越多,就越要学。越学就越看到可以改造的问题。就这样啰。都是全班组全车间一起干的,厂里支持的,哪是我一个人干的。大家推举我而已。”鲁贤愚又问:“对了,綦兰说你是什么大学高才生,又怎么回事?”史劲笑:“厂里看我没文化呗,送我到大学去进修。还到全国几家大型钢铁厂深造。原来只晓得木工机械,后来对炼钢炼铁轧钢都知道些。钢铁工人,不懂这些不行。”
史劲又问了鲁贤愚的情况,知道赵四娘那么年轻就走了,一番唏嘘。但看师兄现在儿孙满堂,在当地也算德高望重,又深感欣慰。那夜,两个失散几十年的人相对到天明,却知聚散离合终有时,千变万化自有宗啊。天色露白,姚美凤端了两碗糖水蛋进来,才正式见了丈夫萦绕心头几十年的师弟。史劲喊声:“嫂子!”再次热泪盈眶。糖水蛋飘着油花和桂花香,氤氲着家的温暖。史劲低头眼泪滴到碗里。
分手的时候,鲁贤愚从箱子底拿出一件衣服给史劲:“木头,这衣服,我宝贝一样藏着,生怕这辈子给不了你。苍天有眼,也许该你找到父母了!”
那是一套深灰色的手工织的毛衣,当时挂烂的地方已被鲁母小心缝补好,但经年累月,又有了很多虫蛀小洞,深灰褪成了灰白。史劲摸着衣服,心头暖流荡漾,仿佛看到了父母。他笑说:“如果父母还健在,怕也是八九十岁了。”他细细地端详衣服,发现上面绣着一个“铁”字,惊讶地说:“咦,师兄你看,上面绣着一个‘铁’字呢!”鲁贤愚:“是不是暗示你的名字啊?”史劲一笑:“我现在吃的钢铁饭,冥冥中早有安排呢,这就是使命吧。”刚好祝兰闯进来,听到这句话,仰头问:“使命是什么?”史劲摸摸她的头,和煦地:“使命啊,就是该做的!”祝兰:“什么是该做的?”“每个人有自己该做的事,有自己应尽的本分!”祝兰:“那外公的使命就是当医生哦?”“是吧,不想当还不行呢。扛不过的命啊!”鲁贤愚感慨万端的样子。“那我的使命是什么呢?”祝兰不笑,她觉得使命这词大有意趣。鲁贤愚说“:你的使命啊,就是顺命!人人都得顺命,违拗不得。”
史劲本想说“学习”,师兄这一说,方觉他那些话或许在渝钢说更适合些,就附和着揉她的头。祝兰倒好像特懂她外公这些天书,也不再问,缠外婆去了。外婆已将腊肉、青菜、咸菜收拾一口袋,两人又叮咛嘱咐一番,史劲才牵着祝兰告别而去。
作者:刘文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