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伯笙也是一位在社会上来往钻动的人,尤其是这七年抗战的时候,社会上的人心,变得完全自私。只要是便于自私的,可以六亲不认。他夹着一个大皮包,终日在这种自私自利的人群里跑,什么人物行动,他看不出来?魏太太这两天在范家穿房入户,已不是一位赌友所应有的态度。再看看范宝华的言行举止,也就很不寻常,在这两方面一对照,这就大可明了了。这时听到魏端本说太太发了一个小财,觉得这语病就大了。照说,听了这话,应当反问人家一句,而且人家特意把话提了出来,也有引人反问的意味。不反问,也显着有意装聋卖哑了。他脑筋里接连地转了几个念头,他已很明白当如何答复这个问题,这就笑道:“今天早上的日报,一定是很好的销路,谁不愿意听到黄金涨价的消息呀。”
魏端本笑道:“那也不见得吧?没有买金子的人,他要知道这涨价的消息干什么?老实说,我看到这消息,心里就十分地不痛快。眼睁睁地看到人家平地发财,我丝毫捞不着,有点不服气。尤其是这抗战期间,我们当公务员的,千辛万苦,为国家撑着大后方这个政治机构,虽没有到前方去冲锋陷阵,可是躲在防空洞里,还不免抱着公事皮包,也算尽其力之所能为了。商人……”他一口气地说下来,说到商人这两个字,觉得这问题已转到了陶伯笙本人身上,大清早的怎好对人嘲骂?立刻转了话锋笑道:“其实这也是不可理解的事,我既讨厌黄金涨价的消息,为什么我还巴巴地爬起来就拿报看呢?这就叫过屠门而大嚼,虽不得肉,聊以快意了。老兄衣冠整齐,似乎已经早起来了,也是过屠门吗?”
陶伯笙笑道:“我的确要大嚼一顿,倒不是过屠门。”魏端本倒无意问他什么大嚼,手里捧了那张报纸,自向屋子里走,口里自言自语地道:“像陶伯笙这样的小游击商人听说黄金涨了价,都兴奋之至,别个大商人就不用说了。怪不得他一早起来就有一顿大嚼。”
魏太太睡在床上,当他们在冷酒店里说着黄金价目的时候,她就醒了。睁眼见丈夫捧了报纸进来,这就突然地坐了起来,笑道:“黄金果然涨到三万五了吗?”魏端本笑道:“一点不错。你看这事,我应当怎么办?”他右手将报递给太太,左手在头上连连的乱搔一阵。
魏太太找着那段新闻,匆匆地看了一遍,披衣下床,向魏先生微笑着道:“你这个书呆子,还在这里发什么痴,你应该快点去见你那贵科长,看他表示着什么态度。趁着他还在高兴的时候,你要和他谈什么条件,也许他乐于接受。这就叫打铁趁热,你懂是不懂?”说着,伸手轻轻地拍了他两下肩膀。
魏端本想着也是,看了报上的消息,是买了金子的人,谁也得高兴一下。在科长高兴的时候,话是好说的,于是匆忙着打水洗了一把脸。太太发财找机会的心,似乎比他还要热烈;他在这里洗脸,她却在旁边送香皂,送牙膏,不断地伺候着。
魏先生还没有把脸洗完,魏太太就端了一盏新泡的茶送过来。她还怕茶太热了,魏先生喝着烫口,另将一只空杯子,把茶倒来倒去,两个杯子来回的冲倒了十几次,将茶斟得温热了,递给丈夫。笑道:“喝吧。喝了就走,我还等着你的好消息哩。”说着又把那顶半旧的呢帽子交给他。魏端本戴起帽子,太太又将皮包塞到手上。魏端本虽感到太太有些催促的意思,反正那也是青年女子发财心急吧。他说了声等好消息吧,就转身向外了。
但在他将出房门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看,却见太太抬起手臂来看过手表,又把手表送到耳边听听。现着有什么时间性的事要办一样,心里不免带上一些奇怪的意味出门而去。魏太太并不觉丈夫有什么惊异之处,洗脸水盆放在五屉柜上,水还没有倒去呢,就支起桌上的镜子来,多多地在脸上抹着香皂,然后低头伸到脸盆去洗脸。这和平常将把湿毛巾随便抹了抹嘴唇和眼睛大为相反。她左手按住了盆沿,右手托住带水的手巾,在脸上抹了十几下。自己也料着洗得够干净,将手巾拧干,把脸上水渍擦干,手巾捏成一团,向桌上一扔。立刻把她制服男子时的武器,如雪花膏、粉扑、胭脂、唇膏等等,全数由抽屉内取出来,放在镜子边。
尽管心里是恨不得一步就踏出大门去的,但是这化妆的功夫,却不肯草草,先在脸上抹匀了雪花膏,再将粉扑子满脸轻轻抹上香粉,尤其是鼻子两边,这是粉不容易扑匀的所在,她对着镜子从容地按上了几遍。在镜子里看得粉是扑匀了,这才将胭脂盒里铜钱大的小胭脂扑儿,在腮脸上转着圈儿,慢慢地去涂画着。她有两支口红,一支深红的,一支淡红的,她对面前这两支口红,踌躇着选择了很久,最后选择了那深红的,在嘴唇上仔细地而又浓厚地涂抹着。涂抹完了,还用右手的中指,在嘴唇上轻轻地画匀。每一下都正对了镜子工作,让嘴唇和脸的赤白界限非常的清楚,最后一次,是画眉毛了,在抽屉里找出先生工作用的铅笔,在眉毛上来回的画了十几道,将眉梢画得长长的。
一切都化妆完毕,对镜子再看看,这还感到怕有不周全之处,把桌上那个湿手巾团儿拿起,将中指卷着一点儿手巾边缘,把眼睛的双眼皮细细地抹去粉渍。这样,双眼皮就格外地分明了。脸上的工作完了,才去把生发油瓶子取过来,很不惜牺牲的,在左手心里倒下了满掌的油。然后放下瓶子,两手心分盛着油,向烫的头发上涂抹着,其次是弯腰对了镜子,取过梳子,把头发从头到尾梳理。尤其是烫发的尾梢,这是表现美丽的所在,左手梳着,右手托着,让它每个乌云卷儿非常地蓬松而又不乱。这个修理头面的工作,她总耗费了三十分钟,然而她还觉得是过于匆忙的。
把五屉柜上那些征服男子的重武器,全部送回到抽屉,以后她还拿起桌上的镜子照过两次,她感到时间是不许可再拖延了。立刻把挂在墙上的那件花绸长夹袍穿上。这是她不无遗憾的事,无论到哪里去做客,就是这件衣服,见过三面的人,就要让自己的容光减色了,但这没有办法,就是有钱临时去做也来不及。她踌躇了一会,夹上大衣和皮包,又照了一下镜子。皮鞋今天先换上的,因为自己有这个毛病,常常是因匆促地出门,忘记了换皮鞋,有时走出门很多路,复又回来换上皮鞋,这次有意纠正这个错误,所以先把皮鞋穿上了。
这时走出了门,正要雇人力车,可是低头看到自己这双皮鞋,却是灰土蒙着的,还走回了屋子去,要整理一下。急忙中又找不到擦皮鞋的东西,就把桌上那湿手巾团拿起,将紫色皮子洗干净了,也就放出了一阵红光,她这算满意了,带三分高兴,七分焦急,雇人力车子,就奔向她的目的地而去。她坐在车上,还两次抬起手腕上的表来看了看时刻,距心里头的八点钟仅仅只过十分钟,觉着是没有多大问题,这就取出手皮包里的小粉镜对着脸上照了两次。
车子到了目的地门口,就是大广东馆子。她付出车钱,赶快地走进食堂,但到了食堂门口,就把脚步放缓了。她眼光很快的,向满茶座横扫了一遍。早就看到范宝华和陶李二位坐在茶座上大吃大喝。只看范的脸上那收不住的笑容,就知道他心里是太高兴了,但她虽是看到,却不向他们座位上走去。故意地远远绕开正中若干座位,走向食堂的角落里去。
范宝华看到,突然由座位上站起来,手里拿着筷子,连连地招了几下手笑道:“请这边坐。”魏太太向他点了两点头,依然在座位上坐下。范宝华见她不肯过来,也就只有自行坐下了,但他那双眼睛,却直向这边探望着。约莫有十分钟,见她那位子上还只是一个人,便笑道:“老陶,你过去看看,她若是自用早点,就请她过来坐吧。你是她老邻居,一请就会来的。”说着,又伸手将陶伯笙推了两下。
陶伯笙对于这事,自然是感到有些不大方便,可是今天的范老板,非比等闲,已是拥有七百两黄金的家翁了,便带着笑容走向魏太太座位上去。果然不辱使命,人家就让他邀着同走过来了。范宝华见她走来,便已起身相迎。她到了座位前,并不坐下,扶了椅靠站定,因笑道:“让我做个小东吧。”
范宝华道:“谁作东都没有关系,请坐下吧,魏太太不等什么人吗?”她笑道:“我今天起早出来买点东西,路过门口,顺便来吃些早点。”陶伯笙道:“那就更不客气了,我都愿意替范先生代邀你这位贵客。”
范宝华三个指头夹住了纸烟,抿着嘴吸了一口,然后喷着烟笑道:“你那下面几句话,我替你说了吧,范先生买金子发了财了。哈哈!”魏太太还是不肯坐下,向他脸上瞟了一眼,见他眉飞色舞,喷出来的烟,像一支箭似的,向面前直射出去,便是这烟,好像都带了一股子劲。因笑道:“可不是吗!一夜之间,一两金子就赚一万五千元,千把两金子这要赚多少钱?”
范宝华站起来连连地点了头笑道:“请坐请坐!要吃点什么?”说着,将桌子外的椅子,向外轻轻拖开了几寸路,笑道:“只管坐下来吃,反正我不请客也不行。”魏太太带了几分踌躇的样子,缓缓地坐了下来。陶伯笙就斟了一杯茶,送到她面前来放着。魏太太欠了一欠身子,因笑道:“陶先生也是这样客气。”陶伯笙笑道:“你别瞧不起我,我也打算请客。因为我多少也赚了一点钱吧?”他说着,抿了一支烟在嘴里划着火柴,将烟点上。当他划火柴的动作时,手指像上足了发条的机件,摆动得非常的有力。魏太太抿了嘴笑着,没有作声。
范宝华笑道:“真的,老陶也弄了几两,小有赚头。就是他……”说着,伸手拍了两拍李步祥的肩膀,笑道:“他也不会放过这个很好的机会呀。”李步祥今天的确也在高兴之中,他右手举了筷子,夹着一个大鸡肉包子,左手端了一杯热菜,一面喝着茶,一面吃点心,那脸上的笑容,不住的将肌肉挤得颤动,自是十分地高兴,便向他微微地点着头道:“那么,李老板也可以请客。”李步祥正将那大鸡肉包子满口的含着,没有了说话的机会,翻着大眼望了她,只是笑。魏太太在应酬过了陶李二人几句话之后,没有话说,将桌子角上放的两份日报拿起来看着。
范先生再三地请她吃点心,她只提起筷子,夹了一块荸荠糕,将四个门牙,一丝丝地咬着咽下。吃完了那块荸荠糕,放下筷子,又拿起报来看着。陶伯笙偷眼看看范先生的颜色,透着十分的踌躇,便立刻站起来道:“今天上午,我还应当出去忙上一阵。老李,怎么样?我们一路走走吧。”李步祥口里还在咀嚼着东西,拿了一张擦筷子的纸片,抹了几下嘴,两手按住了桌沿,缓缓地站了起来,笑道:“走?好,我们就走。”魏太太并不作声,向两个瞟了一眼。
范宝华道:“你们要去发财,我也不能拦着。请吧。”他说时,并不起身,抬起手来,向他们连挥了两挥。李步祥并没有理会到陶伯笙叫他走是什么意思,现在范宝华也叫他走,他就料着这里面必定有什么缘故,也就把挂在柱子上的帽子摘下,向大家点了个头,笑道:“我走了,我走了!”他说着话,只是倒退着向外走。他没有理会到身后的椅子,给绊住了腿,人向旁边一歪,几乎倒了下去。幸是旁边有一根柱子,伸手一撑,把身子撑住了。魏太太看到,只是抿嘴笑着,立刻掏出手帕来捂住嘴。
范宝华笑道:“走好一点,别犯了脑充血。赚几个钱,吃一点,穿一点,享受享受,别拿去吃药。”李步祥红着那张胖脸,微微地笑着,手捧着帽子连连地作了几个揖,也就抢着走开了。陶伯笙向二人也是笑着一点头,然后走去。魏太太对李步祥那些笨重举动,倒没什么介意,看到陶伯笙走去的一笑,心里却是一动。他们走了,她端起一杯茶来,慢慢地抿着。
范宝华在她对面望着,见她今天满面红光,低声笑道:“你大概知道我发了个小财了。”魏太太道:“怎么是小财?是大大的一注财喜吧。”范宝华道:“我也情愿发笔大财。发了大财,我当然也要……也要……也要帮你一个大忙。”他说到最后一句,声音就非常的低微。魏太太倒不去追问他下面是一句什么话,却伸了手向他道:“给我一支烟吸吸吧。”
范宝华托着烟盒子送到她面前去,让她取过一支,然后取回烟盒子去,掏打火机,将火焰打出来了,送到她面前来,给她将烟点上。笑道:“我和你说句实话,的确,这次我可以赚到一千多万。我若是好好地运用一下,不但现在日子好过,就是将来国家胜利了,回到江苏去安家立业,也没有什么问题了。”魏太太手肘拐撑了桌子沿,两手指夹了纸烟,放到嘴唇里抿着,慢慢地向外喷着,乌眼珠一转,向他微笑着道:“你的确是有办法,这年头是有钱人的世界,不,自古以来,就是有钱的人有办法了。”
范宝华对于她这样感慨而又像钦佩的话,突然而来,实在有些莫名其妙。因笑道:“我们找个地方去玩玩好吗?我为了这票生意,足足紧张了三天三夜,现在事情算是大功告成。我得好好地休息一下了。我有很多的话,想对你说说,你能和我一路走吗?”魏太太对他脸上张望了一下,微笑道:“我们有什么问题需要商量的吗?还要特地找个地方谈谈!”
范宝华取一支烟卷吸着,烟卷抿在嘴唇里,他按着了打火机,正待点火,却又把打火机盖上,同时,烟卷也取了下来,横放在桌上。他的手臂,和这烟卷,取了一个姿势,两手横抱着,平放了在桌沿上,身子半伏在手臂上,两只眼睛的光线,差不多对起来,全射在面前两碟点上。似乎呆定着在想个什么问题。这样想了四五分钟,然后向她笑道:“我们有许多地方很对劲。假如你愿和我长期合作的话,我愿把我将来的计划,详细地和你谈一谈。”魏太太淡淡地一笑,她并没有说话,但她的眼珠向范先生一转,似乎在这个动作里面,表示了一点轻视的意味。
范宝华笑道:“田小姐,你以为我这是信口胡诌的话?”魏太太提起茶壶来,向杯子里斟着茶,似乎她心里,笑得有些乐不可支,手里那茶壶,被她斟得有些颤动。放下茶壶,端起茶杯,靠了嘴唇,慢慢儿地呷着,她的视线,由茶杯沿上射过来,射到范先生脸上。在他的脸上,似乎隐隐地刻下了两行字:我有金子七百两,我有法币两千多万。在民国三十四年春间,对于一位拥有两千多万资财的人,那还是不可不加以尊重的。便放下杯子来向他笑道:“我不是说了吗?有钱的人,总是有办法的,你现在是个财翁了,要做什么计划的话,那还不是要什么有什么,怎么会是胡诌?不过你那有钱的人的复员计划,说给我们这没有钱的人听着,那不是让我增加为难吗?我不愿和你谈。”
范宝华虽听了她拒绝的话,可是看她的脸色,还是笑嘻嘻的,便说:“日久见人心,那就将来再谈吧。不过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今天罗家有个热闹场面,我已经被邀参加,你也去一个,好不好?”魏太太道:“赌钱的人,听到了有场面,不会拒绝参加的。不过你们今天这个场面,是庆功宴,我姓魏的有什么资格参加呢?”
范宝华道:“倒不一定是庆功,不过一部分人确是有点高兴。你要去参加,那没有什么关系,我和你垫一批资本。”她微笑着望了他道:“你和我垫资本?垫多少?我赢了,当然可以还你,我若是输了呢?”
范宝华笑道:“我们的事,那还不好说吗?我决不骗你,先付现,以为凭证。”说着,在西服口袋里,各处搜罗了一阵,搜出大小八叠钞票,除了留下两小叠外,其余一把捏着,都放到魏太太面前,笑道:“你看这作风如何?”魏太太真也没得话说了,嘻嘻地一笑。
范宝华道:“罗家大概预备了一顿午饭,我们是上午去,黄昏以前回到重庆来。”魏太太道:“那不行,家里的事,一点没有安排,这个时候,就要过江,那又得牺牲一天的整工夫。”范宝华笑道:“这是推诿之词吧?以往你出来赌钱,还不是赌到半夜里回家,那个时候,你怎么不说是牺牲一整天的工夫呢?”魏太太向他望着,笑了一笑。
范宝华道:“你也没得可说的了。那么,我们马上就过江去吧。”说着,掏出钱来,竟自会账。他原来放在魏太太面前的那六叠钞票,却像没有其事,竟自站起来向柱子上去取下帽子来,向头上戴着。魏太太却依然坐着不动,还是提起茶壶来,向杯子里斟上一杯茶,笑着把肩膀颤动了几下。
范宝华走着离开了座位几步,就半偏了身子,两手环抱在胸前,斜伸了一只脚,对她看着。魏太太慢条斯理地站了起来,好像是很不经意的样子,把桌上放的那几叠钞票拿着,又很不经意地拿在手上。
范宝华笑道:“你收起来吧。这是第一批,我也希望你只要这第一批。万一不够,我还可以给你补充起来。”魏太太笑道:“你怎么打坏我的彩头,我要挂印封金了。”她借着这封金的一个名词,立刻打开皮包来,把几叠钞票向里面塞着,然后慢慢地走出座位来。
范宝华看到她走来了,就站着不动,让她在前面走。等她走过去了,然后在后面紧紧地跟着。走出了馆子大门口,魏太太站在路边,两头望了一望。
范宝华道:“今天我们两人合作,也许可以大获胜利,而且今天在场的几位战将,我把他们的脾气,也摸得很熟。趁着这两天的运气还不错,我们来一回锦上添花,好不好?”魏太太抿了嘴微笑,对他看看。范宝华道:“的确的,今天这场赌,我们一定可以捞他一笔,别回家了,我给你雇车吧。”她又在街两头张望了一下,因道:“别雇车了,我先走,在南岸码头上等你。”
范宝华喜欢得肩膀扛起了两下,眯住了双眼向她笑问道:“你说这话是真的?”魏太太将嘴一撇,低声道:“我现在不是让你控制住了。我要撒谎,也不敢向你撒谎呀!”她虽是低着声音的,可是她的语尾,非常地沉着,好像很有气。说毕,她扭身就走了。
范宝华站着没动,看了她的去路,确是走向船码头,这就自言自语地道:“我控制你?黄金控制你。有黄金,不怕你不跟我走,黄金黄金,我有黄金!”
(作者:张恨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