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已经是高二下学期了。
尽管距离高考相对来说还有点遥远,但高二·四班的绝大多数同学已经完全丧失了升学的信心。四班作为垃圾班的所有症状暴露无遗。鉴于历届四班的斑斑劣迹,学校领导也听之任之。
校长对班主任古老师说:“你再咬牙坚持一年,把他们都平安送出学校,你就圆满完成了任务。”
又是夹竹桃飘香的季节,满校园郁郁葱葱的夹竹桃依旧沉默无语。年复一年,一茬又一茬学生来来去去,可真是“铁打的校园流水的学生”。不经意间,一切似乎已翻天覆地,似乎只有夹竹桃没有丝毫改变。它们依旧随校园急促的铃声花开花谢,绿了又绿。白天,校园里依旧书声琅琅,喧声沸腾;夜晚,教学区依旧灯火通明,大多数学生依旧在灯下用功。似乎所有的今天都是昨天的复写,所有的明天注定只能是今天的翻版。好像谁也没有在意高二·四班发生的许多匪夷所思的故事,似乎谁也不在乎四班的许多同学正在挥霍青春。
夹竹桃浓香浸透的子夜,梅雨依旧我行我素无涯无际飘飘洒洒,校园一如既往沉入酣甜的梦乡。
“杀——人——了——啊——救——命——啊——”高二·四班男生宿舍里发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叫声。
一群手拿棍棒的人黑压压围在宿舍门口,一边狂暴地砸门窗,一边肆无忌惮高声叫骂:“崔大炮蒋村长肚子疼你们有种就别当缩头乌龟,有种你们就出来。你们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这笔账早晚都得算!”
“缩头乌龟,出来!快点出来!”
四班男生手持各种“武器”,一面誓死堵住门窗,一面声嘶力竭呼喊“杀——人——了——啊——救——命——啊——”
“今晚非得剁了你们!快出来!缩头乌龟,快出来!”
“出来,跟老子出来!”
门窗哐嗵哐嗵响,宿舍里爆发出一声声凄厉的呼救:“杀——人——了——啊——救——命——啊——”
整个学生宿舍区顿时沸腾了,空气中飘浮着垂死挣扎的惊惧,真有点白色恐怖的气氛。
门终于被撞开了,那群人冲了进去。宿舍里兵荒马乱,一场惨不忍睹的肉搏战打响了。打斗声、呼救声、哭喊声、谩骂声混杂在一起,无异于风声鹤唳的古战场。
“我们只找崔大炮蒋村长肚子疼算账,其他人识相点,乖乖躺着没你们的事!”
那群人有备而来,很快就占据了上风。乘着黑暗和混战,独子疼率先从乱军中冲杀出去。他那凄厉的呼救声绝望地悬浮在校园上空。村长和大炮被那群人揪出宿舍,遭到了残酷的群殴。
“小子,也不瞧瞧大爷是谁?居然敢跟大爷讲勇斗狠。还记得你们那天是怎么打我的吗?今天晚上不废了你们,算大爷在江湖上白混了……”
“小秋娃,少跟这两王八蛋废话,先做了他们再说!”
话音未落,乱七八糟的棍棒暴雨般囫囵砸向大炮和村长。两个人抱着头翻滚、扭动、抽搐、呻吟。
“快——来——人——啊——杀——人——了——啊——救——命——啊——”宿舍里,呼救声汇涌成潮,令鬼魂战栗。
呼啸的警笛渐行渐近,那群人迅速四散逃窜。
学校保卫科的人和公安人员赶到现场时,只剩下大炮和村长躺在地上哀号。
村长的头被打破了,鲜血汩汩流淌。大炮的手臂被划了一道长长的口子,衣衫褴褛。
几天前,大炮、村长和肚子疼等在磨子街一家台球厅玩儿时,与城守镇职中一个绰号叫小秋娃的男生发生了口角。大炮等人多势众,痛打了小秋娃一顿。小秋娃怀恨在心,便纠结了一伙地痞流氓找上门来复仇。
因为没有抓到肇事者,还因为没有闹出人命,此事也就大事化小,不了了之。可想而知,双方的仇怨没能得到丝毫化解不说,反而雪上加霜。
两周后,仍旧是一个夹竹桃飘香的雨夜,大炮等同样纠结了一帮地痞流氓,浩浩荡荡杀进了城守镇职中,揪出了正在酣睡的小秋娃。混战中,不知是谁捅了小秋娃一刀。多亏送医院及时,小秋娃总算保住了性命,却一直昏迷不醒。大炮等被拘了起来。
2
斗殴事件影响恶劣,学校感受到了来自方方面面的压力。为了迅速刹住这股歪风邪气,学校不得不采取强硬帮教措施——停了四班一周课,专门整顿纪律。校领导轮流在四班蹲点,突击思想品德教育。责令每一个学生深刻反思,天天写思想认识。四班学生几乎失去了人身自由,被监管得如同犯人。迫于强大的威慑力,学生们表面都很顺从,但心里却憋着火,尤其是那些本就不服管的男生。
午休和晚上熄灯前的男生宿舍,大家的不满情绪自然便宣泄得淋漓尽致——
“法西斯法西斯法西斯,法西斯也不过如此吧!凭什么好脚被病脚拖累?”
“我们做什么了?既没杀人放火,又没有打架斗殴,强迫我们写思想认识。我们有什么好认识的?看来想安心做个良民都不行啊!”
“凭什么要停我们的课?停一周的课,天天都在聒噪那些陈词滥调,早晚会把我们整成神经病!”
“说那些大道理有什么用?反正我不打架斗殴就行了。这破学校就会来这一手,自以为他们说得多动听呢。”
“有什么好抱怨的?抱怨有什么用?少说两句,还不如流着口水养牙齿。”
“嘿嘿,又放了个精屁(与精辟谐音)!就是就是,管那么多干啥?这破学校早就没把我们当人看待呢,还能指望他们给我们公平?”
“停课就停课呗,反正这课上不上都没什么意思了,反正都不过是混日子。”
“要是他们现在就发我一张文凭,我立马就滚蛋!”
“他们爱说啥就让他们说去,我们只管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我们想做啥就做啥,大不了不在这破学校待了。”
……
接下来,四班大多数学生开始全面和学校唱对台戏。当然,他们把不满情绪直接发泄到了班主任和任课教师身上,尤其是对班主任古老师可谓刻骨仇恨。他们觉得是古老师在学校没威信,处处不能为他们说话,才导致他们处处受学校歧视。他们认为古老师明哲保身,根本没和他们站在同一战壕里。于是,他们想方设法和古老师对抗,甚至闹得水火不容。
大炮离开后,矮脚虎尧天就成了四班新的捣蛋头目。以他为首的男生们,还有个别反叛性格生猛的女生,公然在班会上与古老师大吵大闹。
“不让我们过好日子,谁也别想太平!”尧天当古老师的面拍桌子摔巴掌。
面对这一群意气用事无所顾忌的狂狷少年,古老师显然心存顾虑。他被夹在学校和学生之间,左右为难,进退不由自主。他索性不怎么管了,早晚自习时不过象征性地在班上走几圈,什么也不说就走了。他知道现在和这群早已自暴自弃的少年说什么都没用了,干脆不再督促他们用功读书。不过,他单独找九阳等几个学习不错的学生谈话,希望他们能出淤泥而不染,好好珍惜大好时光。
几乎不受任何约束的四班,提前进入了狂欢状态。这一群自认为升学无望的少年,把主要精力用在吃喝玩乐上。许多男生开始酗酒、抽烟,一有空闲就溜出校园,和社会上的混混搅在一起。许多女生则专注于打扮,或如痴如醉读言情小说,或迷恋流行歌曲。没有学习压力,把书本和功课全抛于九霄云外,他们自然终日无所事事,极度空虚无聊。每逢考试,他们便如惊弓之鸟。费尽心机作弊,以期获得一个还不错的分数自欺欺人。偶尔,他们看见其他几个班的同学已经提前进入高考冲刺状态,多少有点惶惑不安。然而,河堤一旦决口,洪流便一泻千里,覆水难收。
孤独、惶惑的心灵需要安慰,甚至需要得到刺激。相当一部分学生开始寻觅所谓的爱情,已经发展了几对,由地下转入公开,由本班发展到外班,甚至由本校寻找到其他学校。叶向前和程伶俐最为火爆,课间,他们时常公然在教室里搂搂抱抱。唐君宜有两周没来上课了,谣传她做了人流。刘波涛和隔壁体育师范学校的一个女生在校园东头的桉树林幽会,被保卫科抓了个现行。阮志毅和吴平原同时喜欢上了班花陈诗雅,陷入三角恋旋涡。陈诗雅对吴平原的好感多些,阮志毅情绪非常低落,时常借酒浇愁,扬言拼个鱼死网破。
为了摆脱垃圾班肮脏的学习环境,一些学生家长各显神通,绞尽脑汁为孩子转班转学。张秦声、李寅虎、高雨虹分别插班到了一、二、三班。刘洪波、黄海洋、贺勇平转到了外地。张丹丽是体育特长生,转到了体育师范学校。程飞星歌唱得不错,参军走了。刘萍娜顶替父亲上班,在火车站卖票。萧文理辍学,去深圳打工……几乎隔几天就有学生离开。学期未过半,四班便流失了三分之一的学生。因此,四班一直处于离别的氛围中,沮丧、绝望的情绪恰似绵绵不绝的梅雨终日笼罩着。那些离开四班的学生都怀着满腔怨恨,如同逃出了狼窝虎口。留下来的学生大多心猿意马,根本无法把心思放在学习上。他们怀着时运不济的忧伤,无可奈何混一天算一天,将青春年华随意蹉跎。
内向的李康晓时常抱着吉他,反反复复吟唱罗大佑的《光阴的故事》——
春天的花开秋天的风以及冬天的落阳
忧郁的青春年少的我曾经无知的这么想
风车在四季轮回的歌里它天天地流转
风花雪月的诗句里我在年年的成长
流水它带走光阴的故事改变了一个人
就在那多愁善感而初次等待的青春
……
遥远的路程昨日的梦以及远去的笑声
再次的见面我们又历经了多少的路程
不再是旧日熟悉的我有着旧日狂热的梦
也不是旧日熟悉的你有着依然的笑容
流水它带走光阴的故事改变了我们
就在那多愁善感而初次回忆的青春
3
唐云平辍了学,吴平原把所有心思都用于与阮志毅争夺所谓的爱情,九阳便没有了亲密无间的朋友,真正成了独行侠。周围嚣声如潮,九阳自然免不了会受些干扰,情绪也会起起落落。总是在即将坠入谷底之时,便会爆发出令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力量。有一个声音一直在提醒:绝不能随波逐流。虽然他有太多太多感叹唏嘘的理由,虽然他有太多太多抱怨和愤恨,但他知道应该还有成千上万种不可消沉不能堕落的责任。
有时候一走进教室就心烦意乱,一摸到书本便头晕目眩,九阳也曾想放弃,但他最终还是说服了自己,以一贯的坚韧安抚好自己,泛舟书山学海。他行色匆匆独来独往,的确把自己变成了读书的石佛。他似乎已将身边的人遗忘,大家自然也忽略了他的存在。只有在考试结束公布成绩的时候,他才会被同学们注意。他获得的每一个令人瞠目结舌的高分数,自然还换来了一片啧啧声。他成了大家眼中的外星人,亦或是专为考试而生的幸运儿。学校也乘机拿他说事,无论大会小会,他自然成了老师倾心颂扬的典型。
好像只抹了把脸的功夫,高二学年就无影无踪。
能保持在全年级前十名的水平,九阳确实用尽了九牛二虎之力。不过,他对自己非常满意,紧张的神经暂时松弛了些许。
尧天时常嘲讽:“九阳你娃分数倒是考得高,但你这样生活有意思吗?整天除了读书,还是读书,多无聊啦!你知道黑豹、唐朝、BEYOND不?你知道罗纳尔多是谁吗?你了解社会吗?除了学习好你还会什么?”
九阳无言以对,也不屑于争辩。他暂时没有时间和精力去理会那些无关痛痒的事情,一心督促自己不要掉队。他知道自己和别人不一样,他只能别无选择,专心啃书。
有了文叔叔持续不断的暗中帮助,九阳周末就不用上街擦皮鞋。单单为了这份真情,九阳告诫自己“无需扬鞭自奋蹄”。爸爸、妈妈、大伯,老林等烙印在灵魂深处的记忆,虽间或固执地在意念里忽闪,诱引着压抑已久的感伤,但很快就被他蛮横地抑制住了。
九阳和自己有个约定:总有那么一天,他会给自己放假,将所有的时间都用于无穷无尽的思念和遐想。他会把所有伤感摊开,暴晒。然后,他将和所有不堪回首的往事干杯。那一定是拿到了那张期盼已久的大学录取通知书。他无数次畅想那巅峰时刻!那是个金碧辉煌的梦——阳光灿烂,空气清新,草木葱郁,繁花似锦……大地和天空中飘荡着属于他的微笑和掌声。恍惚之间,他就是许多童话故事中意气风发的王子,历经磨难之后终于戴上了君临天下的桂冠……
沉醉在壮丽的梦想中,九阳时常热血沸腾,甚至辗转反侧。
校园外小河边的夹竹桃林,自然是九阳时常光顾的乐园。众多被学生们深恶痛绝必须死记硬背的东西,九阳便是躲在这里一一歼灭的。无数次枯燥的背诵,九阳觉得自己已经异化成一架记忆机器。小河不再是小河,每一棵夹竹桃似乎都幻化成了一个个知识点,鸟儿们的聒噪也无法分他的心神。偶尔,文雅姝的身影出现在林子里,他才会从书本里探出头来。他清晰地听见了自己那强壮有力的心跳,惊异于嗓子里那阵莫名其妙的干咳。
没有约定,没有任何羞涩的暗示,但他们间或会在这里不期而遇,仿佛心有灵犀。或仓促、紧张地问候,或无拘无束探讨疑难问题,或相互鼓劲儿遥想黑色七月过后的自在逍遥,或什么都不说各忙各的形同陌路……
4
一模二模,九阳皆名列前茅。那令大多数同学战战兢兢的黑色七月,再过两个月就要撞过来了。
心不甘情不愿的九阳,无奈依依惜别了校园,回到了老林家中。莽莽苍苍的群山依旧沉寂,一如九阳渐行渐远的童年。家园早已荒芜,曾经热热闹闹的小小院落,而今寂寥地迎接即将长大成人的九阳。
院子里那棵歪歪扭扭的核桃树再一次枝繁叶茂,春春夏夏,秋秋冬冬,似乎只有它逍遥依然。院前那片翠竹林黑压压,亭亭玉立。斑鸠们依旧扑腾啁啾于竹叶间,惆怅声声。一切与从前似没有变化,熟悉,又陌生。
两个月前,九阳最后一次收到了文叔叔邮寄的汇款单。咬牙坚持了一个月,弹尽粮绝,九阳实在无法在城里熬下去了。
那天,九阳陪吴平原去盐市街新华书店购买复习资料。路过县大礼堂时,看见门口摆满了花圈。九阳不经意驻足张望,“文某某追悼大会”等几个大字令他双腿酥软,冷汗淋漓。他撇下吴平原,愣头愣脑冲进了礼堂。站在那张陌生而亲切的遗像面前,他不禁失声痛哭。
没有了文叔叔的资助,九阳想在学校里继续待下去谈何容易?三年来,学校已经减免了九阳所有的学费,他实在不好意思再向谁伸手了。而且,恰逢教育制度改革,九阳填报志愿时发现,所有的大学都得交学费。他不由得倒吸了几口凉气,心剧烈地抽搐。他突然意识到,辉煌的大学梦其实距离他非常遥远。即使考上了,他实在不敢想象怎样才能交上那笔近似于天文数字的学费。他这才意识到,自己一直沉浸在瑰丽的海市蜃楼里,甚至埋怨自己一直不明白,所有的梦想其实如同美丽、虚幻的肥皂泡。
九阳感觉就像被荷枪实弹的猎人追杀到万丈悬崖边儿的上小鹿,但是,他无论如何不想放弃。想到所有的课程已经结束,想到这两年基本上靠自学,想到回到乡下正好可以安心复习,想到家里虽然空空荡荡但怎么说还能填饱肚子……于是,权衡再三,九阳便找了冠冕堂皇的理由,忐忑不安依依不舍离开了学校。
回到老林不久,九样遇见了同村一位远房大伯。大伯曾在藏北高原某农场做劳动管教干部,刚刚退休还乡。他同情九阳的处境,专程找到九阳,说:“孩子,你真不容易,不愧是大山的儿子。大伯知道你学习成绩好,考上大学应该没有问题。不过,就你的实际情况,谁能供养你上大学呢?那可不是几百块钱就可以解决的问题。在县城待着都不容易,更不用说是大城市了……我所工作的棠阁牧农场有一所子弟学校,特别缺少教师。近些年一直在内地招聘差一两分的高考落榜生。凡是招聘去的教师,工作一年后,如果表现优秀,学校就会送他们去高等学府深造,毕业后再回到学校教书……孩子,那地方自然条件虽然艰苦,但怎么说也能衣食无忧,还能圆你一个大学梦。孩子,听大伯的,去那里吧,我和那所学校的校长很熟,我可以推荐你……”
面对家门前肃穆的牛峁山,面对村前那条清澈见底的麻柳溪,面对满山洼馥郁的稻花香,面对院前寂寞摇曳的竹影,面对入夜狂躁的一畦畦蛙鸣和空灵的声声犬吠,在思虑千百次之后,九阳最终做出了令他泪痕婆娑灵魂痉挛的抉择……
七月七日那天,九阳没有出现在高考的考场里。
在离开家乡,走向藏北高原之前,九阳写下了《别了,村庄》一文——
你千年万年兴衰注入这杯紫色酒时时滋润我唇的干裂。
你已经听不见我18年前的啼哭,那夜不知你是否厌烦我初入红尘不知天高地厚的宣言?
篱笆墙下倒牵牛婆婆丁茂盛了我赤条条的童年。我走后蟋蟀们还会吟唱吗?村头那棵老桑树是一堆燧木点燃的篝火,亦或是此番西域之行所见的酒幡摇晃了几多风霜雪雨?
你昏黄的油灯熏我混沌的瞳仁,你用尖利的荆棘抽打我泪痕婆娑的依恋,你以黄梅雨季的阴霾冷却我溢血的心,你以绝对的沉默关闭了所有的柴门。星月当空我走出那灌木丛生的村路犹如昨夜狩猎的先祖。
从此我就成为了一只候鸟在陌生的乡村和城市扑腾。
我想找到我丢失的钥匙,我还想找到回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