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下午和夏日有些许不同,倒不是其他,而在于一种氛围,空气里白白多了一丝凛冽。王素芳的家靠近嘉陵江边,家楼下是新建不久的正码头广场。我们拿着本子提着机器上了楼,敲响了王素芳的家门。
王素芳(图右)和搭档一起排练。(摄影:石三民)
人未见,声先至——“来了”,干净、干练,还有些说不明、道不尽的味道。门刚开,迎接我们的是一股透心凉的穿堂江风。然后我们见到了受访者——王素芳。
素颜、短发、浓眉、双眼流露出奕奕光彩,日常的装扮不乏时尚,和我想象中的川剧演员的样子不大一样。但是她接下来的话,“啪啪”打了我的脸——
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
“我12岁进入北碚川剧团开始学川剧,有44年工龄。”王素芳第一次接触川剧,是北碚川剧团的一个川剧演员走亲戚,川剧演员的亲戚家离她家不远,她和家人在一旁看热闹。川剧演员觉得她是个苗子,问她愿不愿意考剧团,想不想学戏,如果愿意就去参加川剧演员选拔。
王素芳唱戏所戴的头帽。(摄影:石三民)
由于家里兄弟姐妹多,交学费困难,再加上自己学习成绩不太好,王素芳立马就心动了。但王素芳的母亲并不同意,在老一辈心里,“唯有读书高”的观念早已根深蒂固。而唱戏,自古以来都不是一个绝佳选择。
王素芳执拗,恰好也喜欢川剧,就在大姐的带领下,背着母亲,偷偷到解放碑参加了川剧演员选拔,并顺利入选北碚川剧团。临近报到,王素芳又悄悄带走了自己的户口本,成功到北碚川剧团报到。
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攀登
如愿进了北碚川剧团,学了唱川剧,但王素芳的学戏之路并不那么顺利。川剧分为小生、须生、旦、花脸、丑角5个行当,王素芳学了旦这个行当里的“丫头”。
“学得出来是戏饭,学不出来是气饭。”王素芳属于插班生,个子不高,所以她比别人都要努力:“全靠自己肯钻。”
平时别人演出,王素芳就在旁边看和听,吃饭、睡觉的时候脑子里都在“背台词”。哪怕有一点空闲时间,她都想着多练习:“都知道学戏不易,难就难在能不能吃苦,肯不肯下功夫。”
王素芳为自己化妆。(摄影:石三民)
勤学苦练的王素芳很容易就俘获了剧团老师们的喜爱,有了一个专属外号——“表情的种子”,也成了同一批学员里唯一留下的那一个。
7年的学戏生涯,让王素芳成为一个正经的“科班生”。
上妆、卸妆;台前、台后。王素芳跟着北碚川剧团在重庆各地演出,来往穿梭于后台与观众之间。每一次上妆前,当天表演的曲目都要在脑海里逐字逐句过一遍,这是王素芳的底气。
“北碚川剧团拆了两次,我都留在剧团里,也从未放弃唱川剧。”说起这些,王素芳的语气有些许自得:“三天不唱口生,三天不打手生。”
王素芳收集的川剧曲目。(摄影:韦玉婷)
后来,川剧渐渐没落,“商演”的次数也随之减少,王素芳就免费在北碚图书馆表演,这一演就是十几年。
再后来,北碚区水土街道陵江社区邀请她去表演,“之前每月演三场,今年开始每月演一场。”
落红也有情,作泥更护花
今年10月中旬,北碚区水土街道陵江社区开设了一个川剧班,请王素芳教班里的学生唱川剧。
水土街道陵江社区网格员刘永兰是水土川剧班的负责人,她告诉记者:“我们的初衷是为了传承川剧,同时繁荣水土的文化事业,让辖区居民有个听川剧的地方。水土发展川剧有30多年历史了,北碚本土的川剧爱好者和北碚川剧团的退休职工给了我们很大的支持。特别是王素芳老师,来陵江社区义务表演川剧近20年了。”
“学生来自磁器口、两路、歌乐山等地,对川剧也比较陌生,全凭喜爱才聚在一起。”王素芳说起在陵江社区教川剧的事儿,眼神儿如鱼儿在水里游来游去。
王素芳在家里练习川剧。(摄影:韦玉婷)
“学习川剧,首要条件就是勤学苦练。不仅课堂上学,他们还把我教学的视频录下来,再回家练习。”王素芳一边给记者看以前表演时拍的照片,一边说:“现在喜欢川剧的人少了,我要发挥余热,能教多少是多少,尽自己的一份力,让川剧传承下去。”语气中难掩落寞。
当被记者问到最喜欢川剧中的哪一出戏时,她的表情又刹那间鲜活起来:“《梅龙镇》!最喜欢《梅龙镇》!是一出折子戏。”
在与王素芳的交谈中,她的一言一语,一颦一笑,都浸染着川剧的味道。那是只有经过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练习,才能在举止间显出与普通人不一样的味道。
王素芳在北碚正码头排练。(摄影:石三民)
语罢,在记者的强烈请求下,王素芳摆开架势唱起来:“军爷,酒席都摆好了,请你入席……军爷……请……嘿!你这个才怪得很嘞,你上也把我看着,下也把我看着,看啥子嘛,看啥子嘛……”
仿佛她不是在演给我们看,而是粉墨登场,站在舞台之上,聚光灯之下,台下是看官、是听众、是知己。
采访结束,跟王素芳告别,推开门,依旧是透心凉的穿堂江风。广场上的树静默着,那一小段《梅龙镇》,却在风里发散,保持着自己独有的腔调和节奏。
对于王素芳而言,川剧的点点滴滴早已融进骨血,与之一生牵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