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成兴正在修复古董家具。记者 罗芸 摄/视觉重庆
8月11日,沙坪坝区土主街道幸福片区团结路旁,穿堂风从兴利木雕工作室钻出来,带着一阵木料幽香。
“嚓……嚓……”,屋内传来缓缓的、有节奏的刨声。58岁的刘成兴正在做一套两椅一桌的太师椅。这套太师椅全部采用榫卯结构连接,椅背和扶手雕刻着精美的象征幸福的蝙蝠、吉祥如意的灵芝,只用传统的红、黑、金三色装饰。
这样的太师椅,刘成兴每个月只能做出两套,售价虽达五位数,但仍供不应求。“现在订单都排到明年二月份了。”歇息时刘成兴告诉重庆日报记者,上世纪末,传统手艺让位于“洋风”,他不得不转行;没想到近几年,“国风”又回来了,他在退休前正赶上传统木工的红火,迎来职业发展的“又一春”。
月收入曾远高于国企工人
刘成兴的手艺来自祖传。他家从爷爷辈起就是土主街道有名的木匠。16岁初中毕业后,他在父亲手下学当“小木匠”——行话里,建木制结构房屋的木匠叫“大木匠”,做家具的则被称为“小木匠”。
木匠作为手艺人,少风吹日晒,多受人尊敬。不过,学木匠手艺除了要沉住气、吃得苦,还需头脑灵光、有一定艺术天赋。作为木匠世家出来的人,刘成兴三年后就“出师”,到当时沙坪坝区井口镇一大型国企附近开工坊,每天工资2.8元。
“当时那家国企里普工一个月才拿45元,我拿得比他们多得多。”刘成自豪地说。后来,听说綦江打通、贵州开远能开出更高的工价,他又陆续在这几地做了几年。
在贵州开远的时候,是刘成兴的职业巅峰。这里国企职工收入高,舍得出高价买精品。落脚不到半年,刘成兴精准的榫卯对接、精细的雕刻花纹,直接让当地一位大学毕业生开的家具店关了门。当时,家里能摆上一套由他做的传统套装家具,是件体面的事情。
新式家具抢了自己的饭碗
1987年,刘成兴有了孩子,不得不结束在外漂泊的生活。
回到老家,他准备再干老本行,却发现重庆的家具行业已经“变了天”。当时只有农村偶尔有人愿意做三开门的老式家具,城市和近郊则刮起了“洋风”:松软的皮革沙发,弧形的转角家具,弹性极大的席梦思床……
最令他难过的是,做三开门的传统五件套家具用的是榫卯结构,每个构件要求尺寸精准,因此要花十多天,却只能卖1200元;用挂榫、钉子、粘胶做成的组合家具,只需一周左右,材料也是木屑压成的板材,却能卖到2500元。
“那时正是手艺最好的时候,却没碰上当木匠最好的时候。”刘成兴说,被“洋潮流”抢了饭碗,他一度泄气,跟着一个亲戚学做美发。虽然收入比当木匠时更高,但他心里却一直挂念着“敲敲打打的日子”,总是觉得要摸着墨斗、刨子、锯子,心里才舒坦。后来,他又陆续在外面打过工,但都没干太久。
2001年,刘成兴在土主场上开起家具厂,顺着潮流做“洋家具”,算是没离开老本行。
老手艺吸引越来越多顾客
最近几天,刘成兴正在忙着修补一位老顾客送来的“看方”(带雕花的木板)。这块半镂空的雕花木板上,山水花鸟保持完整,但几个人物的脸却因风化或人为破坏而缺损。
刘成兴先比着缺损处做出脸部轮廓,再粘到“看方”上,接着打开装有二十多把大小不等刻刀的卷袋,换了好几把刻刀,才慢慢将人物的脸部雕琢出来。完成后,复原的脸部表情生动,与原刻浑然一体。算下来,他一天最多只能修补3张这样的“脸”。
修复传统木雕是刘成兴近十年新开展的业务。2010年左右,一个顾客抱着试一试的想法,将自己珍藏的受损雕刻拿给刘成兴修补,效果奇佳,于是将其介绍给了更多的圈内朋友。
这时,刘成兴才发现风气“回潮”了:传统文化受到越来越多人的青睐,收藏或愿意购买传统家具的人越来越多。
2016年,刘成兴关掉生意大不如前的板材家具厂,开始安心做起传统家具及古董家具的修复。他的作坊有四层,一至三楼是收藏、展示间,里面有他在民间收购的雕花架子床、立柜、轿子等;负一楼是他做家具的工坊,里面码放着待加工的木料和成品、半成品。
刘成兴得意地拿出自己获得的第五届重庆市工艺美术大师证书,“这是街道和区文化馆推荐我去考的,这也说明政府是相当重视民间传统手艺的。”刘成兴说。
刘成兴的儿女没有继承他的手艺,但有两名来自主城的年轻人向他拜了师,利用业余时间来学习,其中一人已能独立完成一些简单的雕花工艺。这让他感到欣慰,觉得手艺后继有人了。
“这几年我才真正实现了‘文化自信’,感觉喜欢传统手艺的人越来越多了,木匠这个行业又迎来了一波发展高峰。”刘成兴高兴地说。
(记者 罗芸)
(稿件原载于2021年08月12日《重庆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