务实减负助干部脱虚向实

2018年5月15日，重庆市铜梁区巴川街道玉皇村村民在柑橘苗种植基地内打捆柑橘苗 王全超摄/ 本刊

　“三个会半天就开完了，有了更多时间抓落实。”

政策条条干货，让企业记得住、用得上

科学评价体系直接检验实绩，考评过硬，基层也服气

考核问效从领导问起，让干部“对下负责”落到实处

上级文件发了不少，但基层减负感受却不明显；探索基层吹哨、部门报到，但要上级部门为基层担当、负责仍然很难……今年是基层减负年，如何克服形式主义，为基层有效减负，是各地在努力回答的一道命题。

在重庆铜梁区，记者调研发现，当地坚持出政策不喊口号，通过精文减会为基层“松绑”；建立考核问效从领导问起的机制，上级既压担子，更为解决基层问题“铺路子”，将减负的举措系统化、制度化。通过“下病上医”，干部脱虚向实有了初步成效。

　“过度留痕”表现在基层

根子在上级

在铜梁区蒲吕街道办事处，记者看到办事处党工委书记张焕兵最近一周的工作日志：

周一、周二：组织街道、村社干部与138家贫困户一起裹裤脚、扛锄头、栽沃柑；周三、周四：与60多名街道、村社干部一块，走村串户，在农村环境整治现场“看美比美”，对农家院落一家一户点评，看成效、说不足，督促工作进度；周五：集中一天时间接待信访群众，并协调处理工业园区企业反映的问题。

“柑橘是我们重点发展的优质扶贫产业，企业捐赠10万元，财政补助4万元，帮贫困户每家种30～100株沃柑。完全成熟后，年收入在3000元以上。干部一道参与，大伙儿积极性更高了。”张焕兵说，“请群众到自己办公室坐一坐，从一杯清茶、几句问候开场，面对面摆谈解决问题，可能比开10次会还管用。”

张焕兵说，过去会多会长，自己常开玩笑说“不是在开会，就是在开会的路上”。群众来一回找不到人，是认为干部不在岗；来多了见不到人就觉着是躲他们，无形中距离就疏远了。

如今，张焕兵能抽身出来，拿出充足时间在基层谋思路、解矛盾，正是铜梁区近年来坚决克服形式主义，为基层减负的具体体现。

“都说基层负担重，但到底重在哪里，痛在何处，还必须精准摸底、精准施策。”铜梁区委书记唐小平说，区里提出帮基层干部脱虚向实，要找准问题，开对“药方”。通过全区部门、镇街干部访谈、问卷等方式搜集基层问题和诉求，重点围绕解决会议量多时长、文件过多过长、督查考核过多过滥等，出台了为基层减负九项措施和整治“重痕迹轻实效”问题六条规定。出台的措施宁可少一点，但要实一些。

“例如，有时‘过度留痕’表面看问题出在基层，但根子却在上级。”唐小平说，之前有一个镇为了应付上级部门检查考核，在同一个会上更换多个电子会标，以显示镇里对不同工作都专门开会部署。对这种“形式留痕”的做法，他约谈了镇党委主要负责人，并提出严肃批评。

“同时，设身处地为基层想，也会发现乡镇权力小、责任大、任务重。每个上级部门都觉得自己这块重要，要求单独开会、专项部署，会连会让基层干部也是疲惫不堪，逼出了应付作风、交差心态。”唐小平说。

“下病”还需“上医”。铜梁九条减负措施第一条，就是解决会议量大时长的问题。明确提出，全区全年会议频次同比下降30%以上，对多项工作允许整合为一个会议统筹安排，实现“多会合一”“长会短开”，多开管用的会，不开泛泛而谈的会。

“防止把会议‘传达了’等同于‘落实了’，还要求不得简单以是否单独开会、是否在规定时间内开会、是否悬挂会标等作为工作落实依据。”铜梁区委办副主任王昌友说。

减负从“减会”开始，效果正在显现。5月上旬，通过电视电话会议系统，铜梁区参加了重庆全市生态环境问题整改推进会后，随即召开全区生态环境问题整改会。在无关人员散会后，留下相关部门、镇街负责人，重点研究区内河流小安溪污染整治专项工作。

“三个会半天就完成了，有了更多时间去抓落实。”铜梁区政府办副主任周泉丞说，会后生态环境、水利等部门和流域10个镇街就组织了工作组，对小安溪沿河交叉检查、全程巡查，摸排整改污染点。

“政策不在多，关键要管用”

会议在压减，文件也在“瘦身”。“制定文件不得照搬照抄、贯彻落实上级文件，除有明确要求外，不再制定贯彻落实意见和实施细则……”唐小平说，同时，党委政府文件更不能成为“空头政策”“无效文件”，不能刚下发就锁进柜子里，成了摆设。

文件管用有效，才能让基层有获得感。铜梁区部门合力整合政策，提高政策文件含金量、针对性。“例如，过去，人才创新扶持政策分散在科技、人社等多个部门，政策是有，但有些却落不了地。有的单个政策奖励额度只有几百元，企业怕麻烦不愿申报，扶持政策也就成了‘空中政策’。”铜梁区委组织部人才工作科科长腾飞说。

“减负是手段，增效才是目的。”为让人才引进、协同创新等不成为“纸面政策”“抽屉政策”，铜梁区梳理集纳人才扶持文件，有用的保留，没用的删掉，统一出台“人才10条”。

“来铜梁创新创业的高层次人才，一次给予最高50万元补助；引进市级‘院士专家工作站’三年内给予最高50万元研发项目资助……‘人才10条’条条干货，简单明了，就是要让企业记得住、用得上。”腾飞说。

“扶持政策文件不在多少，关键要落地见效。”近年来，从事低温储罐、石油场站设备研发生产的重庆欣雨压力容器制造有限公司，受原材料涨价、产品市场增速放缓的影响，经营压力陡增。“在传统市场饱和的同时，液化天然气装备市场却在快速兴起，我们想瞄准这一块突围。”公司质量总监彭栋才说。

液化装备制造工艺、天然气场站远程信息化控制等技术瓶颈，是摆在企业突围路上的“拦路虎”。彭栋才说，企业想要多方引进研发团队，区政府听说后提供引才补助，协助建立“院士专家工作站”，引进专家教授10多人。

获得了“智力支撑”，相关技术难关得以突破。“今年计划生产20台套天然气液化装备，产值预计达到2.5亿元。”彭栋才介绍。

过去一些地方，基层绩效考评，重在会议多不多、文件有没有、主要领导有没讲过话、上级领导是否做过肯定性批示……“抓留痕”却抓偏了工作。如今会议少了、文件简了，工作成效如何检验呢？

“客观科学的评价体系就要配套到位，重在以四不两直，即不发通知、不打招呼、不听汇报、不陪同接待、直奔基层、直插现场的方法，直接检验实绩。”王昌友说，考评过硬，基层也服气。

　上级为解决问题“铺路子”

采访中，一些乡镇街道干部介绍，在一段时间里，基层成了指令下压、责任下放、问责下沉的主要对象，却缺乏解决相应问题的资源和能力。“很多问题发生在基层，解决问题的药方其实在上面。”

例如，近年来由于基层乡镇卫生院服务能力弱化，医生工作积极性不高，不少群众得病不得不往上级医院跑，加剧了“看病难、看病贵”，也成为压在基层政府头上一道挠头的民生难题。

“面对这类问题，就不能一味把矛盾推给基层。区级层面确实有一些办法和手段来缓解，关键要靠领导主抓、部门配合。”铜梁区卫健委副主任郑世重说，去年区深化改革领导小组牵头，卫健委、人社局、医保局等密切配合，重点打破了基层医务人员“干多干少、干好干差一个样”的分配格局，实行多劳多得、优绩优得。

部门协调、统筹赋能，缓解的是基层矛盾，减轻的是基层干部负担。在巴川街道社区卫生服务中心，医生马旭改革后月均收入增加了2000多元。他说，如今优绩优得，患者服务人次越多、质量越好，医生收入越高，改革很有获得感。更多群众也能留在街道便捷就医，不用跑到上级医院“打拥堂”，基层医疗卫生的满意度测评也更高了。

“基层吹哨、部门报到”的背后，是铜梁区考核问效从领导问起的机制在发挥作用：将分管区级领导、责任部门、镇街捆绑考核，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让干部“对下负责”真正落到实处。

在基层有些矛盾甚至更尖锐，更需要用上级的担当帮基层“解套”。“以近些年表现突出的征地拆迁为例，之所以矛盾较大，其中一个症结，就在于不同部门之间不配套的问题，群众诉求没法满足，就容易激化矛盾。没有相关政策权限的基层干部，对此也是无能为力。”铜梁区土地房屋征收管理办公室主任何渝说，如今，面对拆迁信访矛盾，不是镇街基层干部“死顶着”，更多是信访、国土、规划、公安户政等部门联动，对群众合理合法的诉求，应该解决的就给予解决。既解决一件事，又解决一类事。

制度发力破形式主义痼疾

形式主义具有顽固性，解决起来并不容易，这更需要制度性建设，既解决基层“一时之难”，更谋长远破解之策。

从去年开始，铜梁区瞄准重点任务，建立了发展、民生、安全稳定、党建等六张清单，对77个部门、28个镇街量身定制“一户一表”考核内容。“非重点工作不纳入清单，非重点工作不纳入考核，重点解决对基层考核过多过滥的问题。”王昌友说。

“过去对基层考核，各部门都想往里挤，考核指标有几页纸，其中甚至细到如果乡镇领导没为这项工作开会部署，就要扣分的地步。”土桥镇党委书记秦科说，纳入考核后，就要人员、要场所、要落实经费，“我们镇上干部只有50多人，真是应付不过来。”

抓住了重点，才能抓住基本面。“如今六张清单清清爽爽，让人一目了然。例如，在发展清单中，今年镇里重点工作就是推动乡村振兴，其中又列明了推进河长制、农村环境整治、乡村绿道建设、骨干产业发展等具体任务要求。”秦科说，工作推进以结果为导向，任务完成了就得高分，没完成就扣分。

“此外，多头要材料、多头要数据，也曾是基层干部一大烦恼。其中一个原因就在于部门‘物理隔绝’，各有各的‘信息烟囱’，该整合的数据、材料没整合。”王昌友说，过去有些表格、数据要求上报时间紧，基层工作人员只能根据平时掌握的数据临时估算填写，造成数据失真，既无法准确掌握工作推进情况，也影响上级科学决策。

打破部门信息壁垒从根本上解决问题。铜梁区正在建设全区基础信息大数据库，统一收集、实时更新。基层单位上传资料后，各部门利用统计功能就能拿到需要的数据，也解决了数据材料“多头要”的问题。